她想起上次他来医院巡查，科室主任非要她作为代表向他汇报工作的尴尬场面，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无奈，
“要是被同事看到你送我上班，再联想到你上次来巡查时的情形……”她打量着他的侧脸，
“再看看你这张和咱妈温主任越看越像的脸......”
“那咱们皮肤科可真要炸锅了。同事们会怎么看我？
前科室主任的儿子带队来科室巡查调研，代表科室汇报接待是前科室主任的儿媳，
所以是老婆接待老公？
周主任，您干这个工作的，怎么一点都不避嫌呢？”一想到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陈佳怡就要抓狂。
周景澄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在她说完后，淡淡地回了一句：
“身正不怕影子歪。”
他稳稳地将车停在了她熟悉的路口，解开了车门锁。
“下班要接吗？”
陈佳怡已经推开了车门，
“不用。”她说完，利落地下车，关上了车门。
......
“小陈。”
她脚步一顿，转过身，看见科室主任王主任站在护士站旁，脸色不太好看。
“王主任，早。”她如常打招呼。
王主任没回应问候，走近几步，镜片后的眼睛审视着她，
“小陈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先跟我私下沟通？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陈佳怡被这没头没脑的质问弄得一愣，
“主任，您……指的是什么事？”
“什么事？”
王主任像是被她的装傻激了一下，声音不由得抬高了些，引得旁边路过的护士和早起活动的病人纷纷侧目，
“你在微信群里不是说得挺清楚的嘛！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先好好沟通？”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主任的指责和周围探寻的目光让她脸颊发烫。
“主任，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她坚持道，声音却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围攻而微微发紧。
王主任皱着眉，显然不信。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陈佳怡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
“您稍等，我看看。”
她解锁屏幕，点开那个被设置了免打扰但依旧显示着红色数字的科室微信群。最新的一条消息，赫然显示着她的头像和名字。
05:32 皮肤科陈佳怡：近期科室关注的粉绿药膏处方异常......
她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下意识地点开了那条消息。
【近期科室关注的粉绿药膏处方异常情况，因为是从我个人工号账户下开具的，和大家说明。经认真核对病程记录与处方时间，确认这些异常开药并非本人操作。
反思此事，确实因为我在账号使用上不够谨慎，存在操作疏忽。在此向受影响同事致歉，并愿意承担相应责任。
此事已向王主任详细说明。理解主任从严管理、维护科室秩序的用心，也相信在主任领导下，科室一定能查明真相、还原事实，维护公正的工作环境。
请各位同仁引以为戒。
防微杜渐，当效曲突徙薪之智。浊泾清渭，终有云开月明时。】
陈佳怡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呼吸几乎停滞。
是周景澄。
只有他。
在她睡醒之前，用她的手机，在科室大群里扔炸弹。
他怎么敢……
“看清楚了？”
王主任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拉回，语气带着嘲讽，
“现在可以承认了？”
陈佳怡抬起头，百口莫辩。
微信群在周景澄发了那条之后，陷入一片死寂，无人接话。
王主任的脸色更加难看，这种公开的指控，显然让他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下不来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强压下怒火，挥挥手：
“先去换衣服准备查房！查完房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佳怡怔怔地点头，转身想走。
“等等。”
王主任又叫住她，目光落在她还没来得及扎起的头发上，尤其盯着那几缕挑染的奶奶灰，眉头拧得更紧，
“你这头上，一戳一戳白的是什么东西？像什么样子！”
陈佳怡此刻心乱如麻，被主任连续质问的委屈，对周景澄先斩后奏的气恼，以及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听到这个问题，她几乎是灵光一闪，林薇的灵魂仿佛瞬间附体。
她转过头，看向王主任，脸上没什么表情，
“哦，这个啊。”她抬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那缕有发，眼神里带着点空洞，
“昨天想事情想不通，一夜白头了，主任。”
王主任：“……”
旁边的护士死死咬住嘴唇，肩膀微微抖动。
王主任像是被这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噎住了，所有训斥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最终只是无力地再次挥挥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赶紧去换衣服查房吧。”
陈佳怡转过身，快步走向更衣室。
更衣室的门锁上。
陈佳怡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外面世界的压力被暂时关在门外，
现在，只剩下她和手机屏幕上那条周景澄的惊喜大礼。
她点开微信群，看着那条以自己名义5:32发出的消息。
周景澄！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他居然来这手！说好的让她考虑呢？
他居然趁她睡着，拿她手机，在她科室群里……直接帮她通关了？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这男人是不是纪委办案办傻了？是不是平时写调查报告写上瘾了？
这是她的工作群。
她气呼呼地往下看。
【经认真核对病程记录与处方时间，确认这些异常开药并非本人操作。】
嗯，这句还行，事实清楚。
【反思此事，确实因为我在账号使用上不够谨慎……在此向受影响同事致歉……】
看到这里，她撇了撇嘴。道歉道得还挺熟练。
不过，好像也只能这么说。
目光扫到最后那句，
【防微杜渐，当效曲突徙薪之智。浊泾清渭，终有云开月明时。】
她的手指顿住了。
这几个字……太周景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