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省高中级别数学竞赛当天，悦城中学作为老牌考点，门口人头攒动，初中部被全部征用作为考场。
刘晓艺攥着准考证，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今年只有她和苏逸依旧出席，洛锦川为着专心备考今年没有报名。
“别紧张。”清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洛锦川穿着深蓝色衬衫，显得他皮肤很白皙，手里还拿着杯热豆浆：“喝点热的，可以安定考试的紧张心态呢。”
刘晓艺接过杯子，温热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洛锦川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巴，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第三道计算题通常会是拉差距极大的分水岭题目，如果卡壳，先跳过去做后面的。”他低声叮嘱。
“最后十五分钟再检查选择题，容易粗心的地方我都标在你错题本上了。今年我不进去考，就在外面等你。”
晓艺点点头，突然发现洛锦川衬衫衣领里露出半截红绳——是她去年生日送他的平安符，他一直戴着。
入场铃响起，人群开始移动并检查准考证。
刘晓艺一步三回头，在考场门口最后望了一眼。
洛锦川站在警戒线外，双手拢在嘴边喊了句什么，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但她分明看清了那个口型：
“别紧张。你一定可以的。”竞赛时间三个小时，结束已是晌午，日头已经攀升到头顶，气温也变得灼热。
刘晓艺走出考场，一眼就看见洛锦川站在老梧桐树下，肩头落了几片枯叶，显然等了很久。
“怎么样？今年难度如何？”他快步迎上来，接过她的书包。
刘晓艺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师父，好几道选择题还有最后那道大题，和你出的模拟题类型几乎一样！”
洛锦川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棒棒糖：“提前庆祝。”
回程的公交车上，晓艺靠着车窗昏昏欲睡。洛锦川的肩膀稳稳地托着她的脑袋，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某种节奏。
“晓艺，”他突然开口，“我联系了市电台的林老师，她答应寒假带你去参观录音棚以及市演播大厅。这是他的电话，往后你要去就打电话，他说随时欢迎你。”
刘晓艺猛地坐直身子：“真的？之前去过一次，不愧是正规的媒体中心，老师们都很专业。”
“嗯。”洛锦川的眼里含着笑意，“不过有条件——你得先把这套听力题做完。”说着从书包里掏出几盘磁带，“bbc标准发音，我标注了连读的地方，如果可以你回去用之前给你的空白磁带录一下给我。”
刘晓艺接过磁带，突然发现包装的标签纸背面还写着几行小字：“周三晚上九点后打电话最划算”“记得多穿衣服”“不要贪凉，喝太冰的”“要记得想我”...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这个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少年，把所有叮嘱都藏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像松鼠囤积过冬的松子，一颗一颗，都是最珍贵的积蓄。
公交车驶过邮电局，门口贴着“国际长途优惠”的海报。
洛锦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些恳求：“我会每月给你写信。你如果有空再回，考试抽不开空就晚点也行。”
“嗯”刘晓艺将头靠在他肩上，少年一反常态地絮叨，似乎生怕小姑娘不再联系，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此刻的他们就像两棵年轻的树，即将经历第一次漫长的分离，但地下的根系早已紧紧缠绕，任凭什么风雨都无法扯断。
周六上午，玉江市百货商场的玻璃橱窗映出两个年轻的身影。刘晓艺站在电器柜台前，看着洛锦川仔细比对两款电热毯的功率标签，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这款虽然贵点，但质量也不错，还有过热保护。”洛锦川跟身后的晓艺说道，指着说明书上的一行小字，“加州冬天虽然不冷，但寄宿家庭那边不值得暖气好不好，外国留学生又不好申请宿舍...”
刘晓艺机械地点点头，越走越觉得男朋友似乎转眼间就会消失一般，步伐也沉重了不少。
这是今天逛的第七个柜台了，洛锦川的购物清单上已经划掉了大半：电热毯、转换插头、防水行李箱、还有背包...每划掉一项，就意味着离他出发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晓艺？”洛锦川突然停下笔，“这款你喜欢吗？”
她回过神，发现他指着的是对情侣款的保温杯，一个深蓝一个浅粉，杯身上刻着“distance means so little when someone means so much”。
“挺...挺好的。”晓艺的声音有些发涩。
洛锦川静静看了她几秒，突然合上笔记本：“不买了，我们约会去。”
“啊？”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在服务台办理了送货手续后，径直走向商场后门。
郊区的柏油路两旁，梧桐树新长出的嫩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洛锦川蹬着自行车，晓艺穿着连衣裙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我们去哪？”风声中晓艺大声问。
洛锦川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蹬车的速度。二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一栋白色小洋房前。
房子不大，但很精致，红瓦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这是...”晓艺惊讶地睁大眼睛。
洛锦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钥匙，轻轻放在她手心，还拿出之前写着“秘密基地”的磁带：“我这里写的秘密基地。”
推开雕花铁门，鹅卵石小径通向主屋，两旁是刚刚翻新的花圃。晓艺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玻璃花房，里面几株月季已经结了花苞，绿意十足。
“去年刚刚装修好的。”洛锦川的声音带着难得的雀跃，“竞赛奖金加上股票收益，我爸帮我找了块地，还帮了一点点。”
他拉着她走进客厅。米色布艺沙发上铺着手工钩针的白色盖巾，茶几上摆着个老式唱片机，墙角还立着台21寸的长虹彩电——全是晓艺曾经随口提过喜欢的东西。
“二楼。”洛锦川牵着她上楼，木质楼梯发出好听的吱呀声。
跟着洛锦川走到二楼走廊尽头有间朝南的卧室。推开门，晓艺倒吸一口冷气——淡紫色的窗帘，书桌上摆着台灯和文具收纳盒；
书架里的书也全都是广播学相关知识的专业书籍，英文的、中文的还有好几版中国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录音带。床头甚至还放着她最喜欢的熊猫玩偶，
“这...这...”
“按照你喜欢的风格装的。”洛锦川的耳根微红，但满是自信的说，“你上次说想要个带飘窗的房间...”
她走到书桌前，发现抽屉里整齐地放着信纸和邮票，窗台上摆着个小盆栽，是她最喜欢的薄荷。
她的手指抚过每一处细节，每一处都是他对自己独一无二的宠爱，胸口那块石头渐渐化成了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电脑房在这边。”洛锦川带她来到隔壁，指着桌上的586电脑和摄像头，“我教你怎么用视频通话，学会了就可以见到我啦。”把她按到座椅上。
他熟练地开机，演示如何登录Icq，如何调整摄像头角度。
刘晓艺看着屏幕上洛锦川放大的脸，清晰度可以说是看得清是他，古早的像素点的版本，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们未来几年见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