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老张的证词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沈砚站在老张的家门前。这是一栋位于老城区的平房，墙面上爬满了青藤，小院里种着几畦蔬菜，显得宁静而朴素。
老张，张为民，五十八岁，警队资历最老的刑警之一，三个月前因伤病提前退休。陈默生前与他关系密切，两人曾搭档破获多起案件。在陈默的笔记中，老张被标记为“可信赖，但已被警告远离”。
沈砚按下门铃，内心盘算着如何说服这位老刑警开口。他知道，常规的问询方式对老张无效——一个在警界摸爬滚打三十多年的人，早已精通如何回避敏感问题。
门开了，老张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手里还拿着浇花的水壶。他看到沈砚时略显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小沈？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老张的语气礼貌但疏离。
“张叔，想跟您聊聊陈哥的事。”沈砚直接说明来意，“我知道您退休前跟他走得很近。”
老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侧身让沈砚进屋：“进来吧。咖啡还是茶？”
“茶就好，谢谢。”
老张的家布置简朴，但处处透露着一个老刑警的痕迹——书架上摆满了刑侦学书籍，墙上挂着与同事的合影，茶几下面压着几张旧案现场的照片。沈砚注意到，在众多照片中，有一张是年轻时的老张与陈默父亲的合影，两人肩并肩笑着，背景是警校的大门。
“陈建国，默子的父亲。”老张端着茶走过来，注意到沈砚的目光，“我们曾是同学，后来成了搭档。”
沈砚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递到掌心：“陈哥很少提起他父亲。”
老张在对面沙发坐下，长叹一声：“那件事对默子打击很大。他始终不相信他父亲的死是意外。”
“您相信吗？”沈砚直视老张的眼睛。
老张避开视线，啜了一口茶：“官方报告是那么写的。”
沈砚放下茶杯，决定冒险一试。他调动起“通灵共情”的能力，不是用来感知残留的情感，而是用来建立信任的连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活人使用这种能力，效果如何尚不可知。
“张叔，”沈砚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陈哥死前那天，来找过您，对吗？”
老张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沈砚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愧疚、恐惧、还有深藏的愤怒。
“你怎么知道？”老张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用那种能穿透心防的语气说：“他告诉您，感觉这个案子，受害者的家属也很可怜。他说林晓雯的家人，李俊的家人，都像是被卷入了一场他们无法理解的悲剧。”
老张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茶水险些洒出。沈砚知道，自己击中了目标。
“你...你到底是谁？”老张警惕地问。
“一个想为陈哥讨回公道的人。”沈砚诚恳地说，“我知道他不是鲁莽送死，我知道他发现了某种真相。而您，是少数可能知道那真相是什么的人。”
房间内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沈砚能感受到老张内心的挣扎——职业道德与对故友之子的愧疚在激烈交战。
“张叔，”沈砚轻声说，将共情能力推向极致，“陈哥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我们连他为何而死的真相都不配知道吗？”
这句话击溃了老张最后的心理防线。老刑警放下茶杯，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泛起泪光。
“那天...那天默子确实来找过我。”老张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他看起来很糟，像是几天没睡好。他说他找到了连接所有‘鬼印’案件的线索。”
沈砚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他说，这些案子背后的真相，比他想象的更黑暗。那不是单纯的连环杀人，而是一个...一个系统。”老张选择着用词，“一个持续了近百年的献祭系统。”
“为了什么？”沈砚问。
老张摇头：“他不肯细说，只说如果继续查下去，可能会危及性命。但他不能停，因为他发现...发现警局内部有人参与掩盖真相。”
沈砚想起陈默录音中提到警方内部有“他们的人”。
“是谁？”沈砚追问。
老张的眼神变得复杂：“他没有明说，但暗示级别很高。那人不仅知道这些案件的内情，还 actively 确保调查方向错误，确保真相永远不会大白。”
林枫的形象在沈砚脑海中浮现。那个被特意请来的天才侦探，那个将一切超常现象归结为心理问题的专家。
“默子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老张继续道，“他说‘受害者的家属也很可怜’，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砚思考着这句话。陈默为何要特意向老张强调这一点？
“张叔，陈哥当时还说了什么？任何细节都可能重要。”
老张皱眉回想：“他说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能证实他猜测的人。他还说...如果他没有回来，要我确保一样东西不被警方找到。”
沈砚的心跳加速：“什么东西？”
“一个黑色笔记本，他父亲的旧物。”老张说，“他说里面有关键证据，能证明所有‘鬼印’案件的关联。”
沈砚想起陈默父亲的那本笔记本，现在正安全地藏在他的住处。陈默早就预料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测，提前转移了最重要的证据。
“您知道陈哥那天晚上要去哪里吗？”沈砚问。
老张点头，表情痛苦：“他要去见一个叫‘老鬼’的线人。那人声称知道1923年七星岗事件的真相。”
“老鬼？”沈砚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地下情报贩子，专攻陈年旧案和都市传说。”老张解释，“默子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他，约定在那晚八点在城西仓库见面。”
一切都对上了。那个导致陈默死亡的会面，不是偶然，而是精心安排的陷阱。
“张叔，您认识王振雄队长很久了，对吗？”沈砚转换话题。
老张的表情立刻变得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哥和他关系如何？”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老张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在晨光中摇曳的蔬菜。
“王队和默子的父亲曾是好友。”老张最终开口，声音异常平静，“陈建国死后，王队成了默子的监护人之一，直到他成年。他们曾经亲如父子。”
沈砚想起陈默录音中对王振雄的指控——他知道真相，却选择隐瞒。
“后来发生了什么？”沈砚问。
“默子开始调查他父亲的死因，发现了一些...不一致的地方。”老张选择着措辞，“王队极力阻止他，两人关系就此破裂。”
“不一致的地方？”
老张转身，眼神复杂：“陈建国的官方死因是车祸，但现场勘查照片显示，他的车上有一个符号——和默子死亡现场墙上一样的符号。”
沈砚感到一阵寒意。这意味着王振雄在二十年前就见过“鬼印”，却始终否认其重要性。
“张叔，您退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沈砚轻声问。
老张的表情僵住了。沈砚能感受到他内心涌起的恐惧和愤怒。
“我接到了警告。”老张最终承认，声音几乎耳语，“有人在我的储物柜里放了一张照片——我孙女放学回家的照片。附言是‘安享晚年’。”
沈砚终于明白老张为何如此恐惧。这不是简单的职业威胁，而是针对家人的直接警告。
“谁放的？”沈砚问。
“不知道，但信息很明确：停止调查，否则家人会有危险。”老张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别无选择。我还有三年才到退休年龄，但我申请了病退。”
沈砚沉默了片刻。这个黑暗的网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残忍。它不仅夺去生命，还摧毁活着的人的生活。
“张叔，月圆之夜就要到了。”沈砚最终说，“陈哥相信那天会有最终仪式发生。您知道任何相关信息吗？”
老张的表情显示他确实知道些什么，但恐惧让他犹豫。
“张叔，陈哥已经死了。”沈砚轻声说，“下一个可能是您，也可能是您的家人。唯一能确保安全的方法，是彻底揭开这个真相。”
老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在下定决心。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变得坚定。
“默子死前一周，来找我要过一些旧档案的访问权限。”老张说，“他说他在追踪三个家族的族谱——林家、李家、陈家。”
沈砚点头，这与他在陈默储物柜中找到的信息一致。
“他说，每隔二十八年，这三个家族就会各有一名成员在月圆之夜离奇死亡。”老张继续道，“1923年，1951年，1979年，2007年...而下一个周期，就是今年。”
沈砚迅速计算着日期，确实符合二十八年的间隔。林晓雯、李俊、陈默——分别是林家、李家和陈家的祭品。
“但陈哥说这次不同。”老张的声音低沉下来，“他说这次的月圆之夜，不仅是又一个循环的结束，还是一个‘门户开启’的时刻。三个家族的血脉将在同一次循环中被献祭，从而永久打开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
沈砚想起陈默录音中的相同说法。这一切听起来如此不可思议，却又与所有线索严丝合缝。
“门户...通向哪里？”沈砚问。
老张摇头：“默子没有说，但他非常恐惧。他说如果仪式成功，‘黑暗将吞噬光明’。”
两人陷入沉默。窗外，阳光已经完全驱散了晨雾，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但在这个小屋里，讨论的却是如此黑暗而超现实的话题。
“小沈，”老张最终开口，语气严肃，“如果你打算继续默子的调查，我必须警告你——你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罪犯。这些东西...它们不是人类能理解的。”
“我知道。”沈砚平静地回答，“但我必须继续。为了陈哥，也为了所有被这个系统牺牲的人。”
老张长叹一声，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信封。
“默子给我的，说如果他出事，就交给值得信任的人。”老张将信封递给沈砚，“我想，现在就是时候了。”
沈砚接过信封，感觉里面有一把小钥匙和一张折叠的纸。
“这是什么？”沈砚问。
“我不知道，他从没告诉我。”老张说，“但他说这是最后的保险。”
沈砚小心地将信封收好，站起身：“谢谢您，张叔。您提供的信息非常宝贵。”
老张送沈砚到门口，表情复杂：“小心，小沈。这些人——或这些东西——它们无处不在。信任任何人前都要三思。”
沈砚点头，与老张道别。走在回市区的路上，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但方向也更加清晰。
他找到一个安静的公园长椅，打开老张给的信封。里面确实有一把小钥匙和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网址和一串字符，看起来像是登录凭证。
沈砚用手机访问那个网址，发现这是一个私密云存储服务的登录页面。他输入凭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最后的证据”。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沈砚点开它，陈默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的公寓，看起来是自拍录像。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最坏的担忧成真了。”视频中的陈默说，他看起来疲惫但坚定，“我发现了仪式的全部真相，以及阻止它的方法。”
沈砚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
“月圆之夜，七星岗矿洞，晚上11点至凌晨1点之间，仪式将会举行。需要三个活祭品——林、李、陈三家的血脉。但有一个漏洞：如果三个祭品中有一个不是自愿的，或者有一个在仪式完成前被救出，仪式就会失败。”
陈默深吸一口气：“林晓雯和李俊已经被杀，但他们的灵魂尚未被完全吞噬。我将会是第三个祭品，但我计划在仪式完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从而破坏整个仪式。”
沈砚感到心脏紧缩。原来陈默那晚不是去调查，而是去主动牺牲自己，以破坏仪式。
“但这个计划有个问题：仪式的主持者知道我的意图，所以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防止我自杀。”陈默继续说，“因此，我需要一个后援——一个在关键时刻能介入的人。”
视频中的陈默直视镜头，仿佛能看见未来的观看者。
“无论你是谁，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请到七星岗矿洞，月圆之夜，在午夜钟声敲响时介入。救出任何一个祭品，或者杀死主持人——王振雄。”
沈砚差点没拿稳手机。王振雄？警队长是仪式的主持人？
“是的，王队是这一切的关键。”陈默的表情痛苦而复杂，“他的家族是当年仪式的见证者和守护者，负责确保每个周期献祭顺利进行。这就是为什么他始终阻止我调查，为什么他请来林枫确保调查方向错误。”
视频接近尾声，陈默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
“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出发。记住，月圆之夜，七星岗矿洞，午夜钟声。阻止王振雄，救出祭品，破坏仪式。否则...否则黑暗真的会降临。”
视频到此结束。
沈砚放下手机，靠在长椅背上，头脑飞速运转。所有线索终于串联起来——王振雄的异常行为、林枫的介入、陈默的必死决心。
月圆之夜，就在明天。
而他，沈砚，将是唯一知道全部真相、唯一能阻止这场持续百年黑暗仪式的人。
这一次，救赎不再只是挽回一个路人的命运，而是阻止一场可能影响整个城市的灾难。
陈默的牺牲，绝不能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