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的寂静只持续了几秒，顾晏辰率先反应过来，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在茶几上，酒水溅出也顾不上擦。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显而易见的惊慌——楚枫辞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到周序淮了吗？看到这群人灌周序淮酒了吗？
“枫、枫辞？”顾晏辰的声音都在发颤，下意识想挡在周序淮身前，又觉得此举太过刻意，只能僵在原地，语无伦次地想解释，“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里就是朋友聚聚，没什么的……”
楚枫辞却没看他，目光淡淡扫过那几个还举着酒瓶的男人，将他们脸上或错愕或轻佻的神情一一记下。
他身形挺拔，深蓝黑色渐变的狼尾发垂在肩头，尾端那一小撮被利落扎成个小啾啾，衬得他侧脸线条愈发冷冽，像极了风雪中独自绽放的傲梅，清冷孤傲，自带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场。
他径直走到周序淮身边，没说一句话，只是微微侧身，便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那几个男人再次递过来的酒杯。动作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那几人莫名觉得脊背一凉，竟乖乖收回了手。
周序淮醉眼朦胧地抬起头，酒精让他视线有些模糊，却还是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男人生得极好看，眉眼深邃，气质清冷，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他愣了愣，迟钝地意识到是这人帮了自己，便小声嘟囔了一句：“谢、谢谢你……” 说完，又怯怯地往角落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这位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试探着问楚枫辞。
“看着好面生啊，是顾总的朋友？”
“帅哥在哪高就啊？”
楚枫辞对这些问题置若罔闻，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态度疏离却不失礼貌。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角落里的周序淮——少年脸颊泛着醉酒的红晕，眼神迷离，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
他的长相本就偏清冷，此刻却因醉酒添了几分懵懂的青涩，像春日里刚探出头的嫩芽，带着干净的暖意，与楚枫辞自身那种冬日白雪般的孤傲截然不同，显得格外亲和温润。
顾晏辰看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又惊又喜。
喜的是楚枫辞竟然提前回来了，还出现在这里；惊的是他总觉得楚枫辞的目光在周序淮身上停留得太久，仿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按捺住忐忑，走上前几步，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枫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没告诉你地址啊。”
楚枫辞收回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刚回国，朋友说这边有聚会，让我过来坐坐，没想到这么巧。” 他随口胡诌，语气坦然，倒让顾晏辰一时没看出破绽，只能将那点疑虑压了下去。
这时，角落里的周序淮轻轻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些，可脑袋却越来越沉，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动。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慌乱——他酒量本就不好，刚才被灌了好几杯，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楚枫辞将他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眸色微沉。
他不动声色地往周序淮那边挪了半步，无形中又将他护得更严实了些，对外的疏离感却更重了几分，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离他远点。
顾晏辰看着楚枫辞，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开口：“枫辞，你刚回国，肯定还没来得及找住处吧？而且……这几年国内变化也不小，你或许还有些不习惯。要不……先去我家住几天？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多照顾你一些。”
这话听着就蹩脚，楚枫辞刚回国就有能力精准找到这家酒吧，怎么可能连个住处都没有？更别提“照顾”一说，顾晏辰那点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楚枫辞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拒绝。他对顾晏辰本就没什么好感，更不想和这个人在同一屋檐下，徒增麻烦。
可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周序淮——少年还在醉酒的眩晕里没缓过神，脸色红得像熟透的果子，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露出一小片脆弱的眼睑，那副乖巧又无助的样子，让他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周序淮现在显然状态不好，而顾晏辰是这场聚会的主导者之一。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以刚才那几个人的态度，还有顾晏辰对周序淮那若有似无的掌控欲，周序淮会不会再被欺负？
楚枫辞的指尖轻轻动了动，目光在周序淮身上短暂停留后收回，落在顾晏辰脸上，语气听不出情绪：“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订好酒店了。”
顾晏辰脸上的光芒暗了暗，却没死心，又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放得更软：“酒店哪有家里方便？而且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正好可以好好聊聊。你就当……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当年你走得那么急，我都没来得及送你。”
这话倒是带着几分真情实感，可楚枫辞听着只觉得讽刺。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缩着的周序淮，心里有了主意。
若是答应下来，至少能近距离看着周序淮，避免他再受委屈。至于顾晏辰……他还没放在眼里。
“既然你这么说，”楚枫辞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是那副疏离的彬彬有礼，“那就叨扰了。”
顾晏辰没想到他会答应，顿时喜出望外，脸上的紧张和忐忑一扫而空，连忙道：“不叨扰不叨扰！那我们现在就走？”
楚枫辞没应声，只是先一步走向角落。
周序淮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里蒙着水汽，看向楚枫辞时，带着几分茫然和依赖。
“能走吗？”楚枫辞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和刚才对外的疏离判若两人。
周序淮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在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显然是醉得厉害了。
楚枫辞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掌心触碰到少年微凉的手臂，只觉得人轻得像片羽毛。
“我送你回去。”楚枫辞半扶半搀着他，对顾晏辰道，“走吧。”
顾晏辰看着楚枫辞自然扶着周序淮的动作，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压下那点异样，连忙跟上去：“好，车就在外面。”
一行人出了酒吧，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
周序淮似乎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正被一个陌生人扶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挣开，却被楚枫辞轻轻按住：“别动，站稳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周序淮竟真的乖乖不动了，只是脸颊更红了些，怯怯地往楚枫辞身边靠了靠，像找到了临时的避风港。
楚枫辞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少年的依赖，眸色柔和了一瞬，抬眼看向顾晏辰时，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这趟“顾家住”，看来不会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