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闫的祷告声低沉而绵长，在空旷的教堂里打着旋儿，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近乎偏执的热忱。
楚枫辞靠在石柱上，听着那些熟悉的、属于对洛黎克尔的赞颂，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说起来，原身洛黎克尔从未真正聆听过信徒的祷告，那些狂热的祈愿于他而言，不过是风中的絮语，听过便忘。
可此刻换了他来，听着崔闫一字一句诉说着“愿为大人赴汤蹈火”“愿以血肉为祭，换大人荣光”，心口竟有些发紧。
“这小家伙，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楚枫辞在心里低声道。
“可不是嘛，”003咂咂嘴，“为了‘你’都快把自己当成祭品了，黑化值虽然没涨，但这虔诚度，简直能封神了。”
楚枫辞没接话，目光落在崔闫的手腕上。
那里缠着一圈深色的绷带，边缘隐隐透出点暗红——想来是下午在巷子里与人争执时不小心弄伤的。刚才在阴影里没细看，此刻借着月光，倒看得真切。
他不动声色地调动起一丝神力，极淡，像一缕微风，悄悄缠上崔闫的手腕。那神力带着治愈的暖意，顺着绷带渗透进去，轻轻抚过伤口。
崔闫的祷告声顿了顿，微微蹙起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绷带下传来一阵舒适的暖意，原本隐隐作痛的地方瞬间轻快了不少。
“是大人吗？”他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雀跃。
楚枫辞没回应，只是收回了神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崔闫等了片刻，没再感觉到任何动静，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他笑了笑，眼底重新盈满迷恋，继续低头祷告，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轻快。
“心动值+2，当前心动值69。”
楚枫辞挑了挑眉。这就加了？看来他家小朋友对“洛黎克尔”的感知，比他想的还要敏锐。
祷告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崔闫才缓缓起身。他活动了一下跪得有些发麻的膝盖，转身看向楚枫辞：“你今晚要留在这里？”
“嗯，打算在教堂借宿一晚。”楚枫辞点头，“外乡来的，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崔闫打量了他一眼，没反对，只是指了指教堂角落的几张长椅：“那你睡那里吧，别乱碰东西，尤其是祭坛附近。”
“放心。”楚枫辞应道。
崔闫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转身拿起墙角的一个旧灯笼，“我家就在附近，明天再来看大人。”
“好。”
看着崔闫的身影消失在教堂门口，楚枫辞才走到祭坛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朵暗影花。花瓣微凉，带着点奇异的香气——确实是好东西，对他的神力恢复有助益。
他笑了笑，转身走到长椅旁坐下，没打算睡，只是闭眼思索着白天的事。宫殿的屏障，记忆的断层，前任国王……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总觉得差一根线就能串起来。
“对了宿主，”003突然道，“我查到点关于前任国王的事。那家伙叫奥斯顿，据说在位时特别信奉洛黎克尔，为了求神力，杀了不少反对他的人，手段特狠。后来不知怎么就突然暴毙了，王位传给了他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国王。”
“暴毙？”楚枫辞挑眉，“原身干的？”
“不像，”003说，“原身的记忆里没这段，而且奥斯顿暴毙的时候，原身正在沉睡，按道理说，不可能动手。”
楚枫辞指尖敲了敲膝盖。有意思，一个狂热信奉邪神的国王，在求助对象沉睡时突然暴毙，这背后怕是另有隐情。
“还有啊，”003补充道，“我发现现在这个国度的人，大多说不出自己祖辈的名字，像是……生下来就在这里一样。”
楚枫辞眸色沉了沉。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个国度的“和谐”背后，藏着的是巨大的虚假。
他没再细想，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窗外的月光清冷，洒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远处宫殿的金顶在夜色中依旧隐隐发亮，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奥斯顿……”他低声念了句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看来，是时候去会会这位“已故”的国王，或者说，去看看他留下的那座宫殿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了。
他关上窗，转身靠在墙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场游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夜色渐深，教堂里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楚枫辞没躺在长椅上，反而走到了祭坛后方的阴影里——这里是原身洛黎克尔偶尔现身时的居所，虽简陋，却能清晰感知到教堂内外的动静。
他闭上眼，神识像水纹般荡开，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座城市。白日里那些和谐的表象在夜色中褪去几分，街道尽头的酒馆还亮着灯，隐约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巡逻的卫兵踩着石板路走过，铠甲摩擦声规律而单调；而宫殿深处，那股凝滞的力量依旧蛰伏着，像块捂不热的冰。
“宿主，你在查什么呢？”003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洋洋的。
“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楚枫辞淡淡道，“奥斯顿既然能造出虚假的国度，总该留下点后手。”
神识扫过宫殿的每一寸角落，越过层层守卫，最终停在一间尘封的密室前。
密室的门是用黑曜石打造的，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那是洛黎克尔的印记，却被人用某种手段篡改过，透着股不伦不类的邪气。
“找到了。”楚枫辞眸色微沉。这密室的位置，恰好是那股古怪力量的源头。
他正想深入探查，神识却突然被一股蛮力撞开，像是有人在密室里动了手脚。楚枫辞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那股力量很弱，却带着和宫殿屏障如出一辙的腐朽味。
“有意思，还会反抗。”他嗤笑一声，没再强行探查。既然对方有了防备，再急着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教堂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楚枫辞挑眉，这时候谁会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崔闫的脑袋探了进来，眼神在教堂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祭坛旁的长椅上——那里空荡荡的，显然没人躺过。
他皱了皱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楚枫辞隐在阴影里，没出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崔闫走到长椅旁，见上面没人，又转身看向祭坛，目光里带着点担忧。他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用黑麦做的面包和一小瓶水，放在长椅上，嘴里低声念叨着：“外乡人大概是饿了吧……真是的，连句晚饭都不会说。”
念叨完，他又看了眼空荡的教堂，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脚步比刚才来时更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楚枫辞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长椅上的面包和水，眼底漾开一层暖意。他家小朋友，总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比谁都细。
他拿起面包咬了一口，麦香混着点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不算美味，却吃得他心头熨帖。
“心动值+3，当前心动值72。”003的声音带着笑意，“宿主，小反派这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啊。”
楚枫辞没说话，慢慢把面包吃完，将水瓶收起来，又躺回长椅上。这次他没再胡思乱想，很快便闭上了眼——明天，总得去会会那位光明神和公主，看看原剧情线，到底会怎么发展。
第二天一早，楚枫辞是被教堂外的喧嚣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就听见003咋咋呼呼的声音：“宿主宿主！原男女主出来搞事了！艾拉公主带着光明神菲尔在教堂门口演讲呢，说要‘净化邪恶之地’，好多信徒都被吸引过去了！”
楚枫辞挑了挑眉，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教堂门口的空地上果然围了不少人，艾拉公主穿着洁白的长裙，站在高台上，正对着人群慷慨陈词，她身边的光明神菲尔周身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含笑看着她，一派神圣祥和。
“……洛黎克尔是带来灾厄的邪神，这座教堂就是邪恶的温床！我们应当联合起来，请求菲尔大人净化这里，让光明普照每一个角落！”艾拉的声音清亮，带着煽动性。
人群里响起一阵附和声，不少信奉光明神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狂热的表情。
楚枫辞的目光落在人群边缘，崔闫就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拳，指节泛白，那双总是温和注视着“洛黎克尔”的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冰冷的怒意。
“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27。”
“这些人太过分了！居然敢在你家门口叫嚣！”003愤愤不平，“宿主，要不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急什么。”楚枫辞淡淡道，“看看崔闫要做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崔闫就动了。他拨开人群，一步步走到高台前，仰着头看向艾拉和菲尔，声音冷得像冰：“公主殿下，光明神大人，这里是洛黎克尔大人的圣地，容不得你们放肆。”
艾拉显然没把这个清瘦的少年放在眼里，皱眉道：“你是邪神的信徒？真是执迷不悟！菲尔大人是来拯救你们的！”
“拯救？”崔闫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用你们所谓的光明，毁掉我们的信仰吗？”他抬眼看向菲尔，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光明神，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菲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周身的金光收敛了几分，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悲悯：“迷途的孩子，洛黎克尔只会带给你毁灭，回到光明的怀抱吧。”
“我的信仰，轮不到你来置喙。”崔闫的声音陡然拔高，周身开始弥漫起淡淡的黑气——那是洛黎克尔赐予的力量，此刻被他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滚！”
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吓得后退了几步。
菲尔的脸色沉了下来，抬手一道金光射向崔闫：“冥顽不灵，便让你尝尝光明的力量！”
楚枫辞眼神一凛，刚想动手，却见崔闫身形一晃，竟险险避开了那道金光，同时指尖凝聚起一团黑雾，朝着菲尔掷了过去。
黑雾撞上金光，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同时消散在空中。
崔闫踉跄了一下，显然刚才那一击耗损了他不少力气。
菲尔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讶异，似乎没想到一个普通信徒能避开他的攻击。
“够了。”楚枫辞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缓缓走出教堂，黑色斗篷在晨光中猎猎作响，帽檐下的眼神冷冽，直直看向高台上的两人。
崔闫猛地回头，看到是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楚枫辞没看他，只是盯着菲尔，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光明神大人，欺负一个信徒，未免太掉价了。”
菲尔眯起眼，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眉头微蹙：“你是谁？”
“一个路过的信徒。”楚枫辞抬手，将帽檐往上推了推，露出那张俊朗却带着几分桀骜的脸，“倒是大人，身为神明，却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撒野，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菲尔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从楚枫辞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属于黑暗的气息，却又比洛黎克尔的气息更内敛，更危险。
“看来，这里的邪恶气息，比我想的更重。”菲尔周身的金光再次亮起，“今日，便一并净化了！”
楚枫辞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