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设在半山腰的一栋木楼里，此时已坐了不少新入门的弟子。
楚枫辞带着君清逸踏入时，原本嗡嗡作响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有好奇，有敬畏，更多的是落在楚枫辞身上的、难以掩饰的惊艳。
君清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赤眸像淬了冰，冷冷扫过那些盯着楚枫辞的人。
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几乎要将楚枫辞护在身后，那副护食的模样，让几个弟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楚枫辞察觉到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避开了他的“保护”，淡淡道：“找个位置坐下。”
君清逸抿了抿唇，没再坚持，却特意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刚好能让楚枫辞坐在里侧，隔绝了大部分视线。
他自己则坐在外侧，像个尽职的守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全场。
凌越和沈慕言来得稍晚些，看到楚枫辞竟真的留在了学堂，两人都有些意外。
沈慕言瘪了瘪嘴，被凌越拉着坐在了前排，只是时不时回头，眼神不善地瞟向君清逸。
开课的长老很快来了，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到楚枫辞时也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开始讲授基础心法。
君清逸看似在认真听讲，心思却全在身旁的人身上。
他能闻到楚枫辞身上那缕清冽的药香，能感觉到对方偶尔因咳嗽而微微起伏的肩膀，甚至能透过余光，看到那截垂在身前的、雪白的发尾。
他的手指在袖摆下悄悄蜷缩，心里疯狂地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只有他和师尊，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忽然，前排传来一阵极轻的嗤笑声。
沈慕言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身边几个弟子窃笑起来，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君清逸这边瞟。
君清逸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赤眸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他正想起身，手腕却被轻轻按住了。
楚枫辞没看他，依旧望着讲台，声音却低低地传入他耳中：“安分。”
那两个字带着微凉的气息，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君清逸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低头看着那只按在自己腕上的手，苍白、纤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心头的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雀跃。
师尊在护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平静下来，甚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乖乖坐好，只是投向沈慕言的目光，冷得像淬了毒的冰。
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人碰不得。
而现在，他只需要乖乖待在师尊身边就好。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像一层温暖的光晕，将所有的暗流涌动，都暂时隔绝在外。
学堂的课结束后，弟子们陆续散去，阳光被枝叶筛落，在地面洒下细碎光影。
君清逸正收拾着书册，准备陪楚枫辞回竹屋，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跑来，神色恭敬又带着几分急切。
“师叔祖，宗主请您即刻前往议事厅，说是有要事相商。”弟子微微躬身，声音平稳，却透着事情的紧迫。
楚枫辞闻言，微微皱眉，目光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君清逸。
少年赤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与不舍，像是被抛下的幼兽，紧紧攥着衣角。
“师尊……”君清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满是依赖与不安。
楚枫辞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又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去去就回，你先回竹屋，莫要乱跑。”说罢，他又看向那名传信弟子，“替我看着些五师弟。”
弟子领命而去，楚枫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径。
君清逸望着那方向，久久伫立，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月白，才失落地收回目光。
他寻了棵枝叶繁茂的枫树，在树下坐下。
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暖烘烘的，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
微风拂过，一片枫叶悠悠飘落，正巧落在他脚边。
君清逸下意识低头，目光骤然一滞——地上的枫叶，形状竟与他手腕上那道自记事起便存在的疤痕几乎一模一样。
他缓缓抬起手腕，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道淡粉色的痕迹。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在街头与野狗争抢馒头，脏兮兮的小手满是泥泞；偷偷爬上铺子偷拿包子，被追得满街跑……那些食不果腹、遭人嫌弃的日子，如今想来，竟有些遥远。
后来，他被一个商人捡回去，说是当个小厮，却也只是散养着，饿不死罢了。
再后来，一个下凡游历的道人偶然间瞧见他，只看了一眼，便说他根骨奇佳，让他来这玄衍宗试试。
“没想到，让我遇见了师尊……”君清逸低声呢喃，嘴角不自觉上扬，眼底却又闪过一丝阴鸷。
师尊的身影占据了他整个心房，可现在，师尊不在身边，那种强烈的不安与占有欲就像野草般疯狂生长。
他望向议事厅的方向，眉头越皱越紧，师尊怎么还不回来？明明才过去一会儿，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阳光渐渐西斜，树影越拉越长，君清逸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赤眸中满是偏执与等待。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师尊回来，一定要紧紧跟着，再也不让任何人把他们分开，谁要是敢靠近师尊，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暮色渐浓时，楚枫辞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道尽头。
他步履匆匆，月白道袍沾了些山雾的湿意，显然是急着赶回来。
目光扫过竹屋方向，却没感知熟悉的青色身影，正有些疑惑，转身便瞧见枫树下那个一动不动的少年。
“怎么没回竹屋？”楚枫辞走近，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原以为君清逸会乖乖回去等，没想到竟在这儿待了这么久。
君清逸猛地抬头，赤眸瞬间亮了起来，像蒙尘的星火被点燃。
他起身时动作有些急切，衣角扫过满地枫叶，快步走到楚枫辞面前，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黏腻：“想师尊，在这里等，能第一时间看到您。”
少年的目光紧紧锁着他，像怕他又突然消失，赤眸里的依赖几乎要溢出来。
楚枫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疑惑瞬间消散，只当是孩子心性，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回去了。”
君清逸立刻跟上，紧紧挨着他的身侧，手臂几乎要碰到楚枫辞的衣袖，每一步都踩着对方的影子，像在无声宣告着归属。
两人刚踏上回竹屋的小径，楚枫辞脑海里突然响起7752清冷的机械音，带着公式化的平静：“当前黑化值65，心动值5。”
楚枫辞脚步一顿，明显愣了一下。黑化值65在意料之中，可这心动值5，实在低得离谱。
他皱起眉，在心里问道：“心动值怎么回事？他这个样子，心动值只有5？”
7752沉默片刻，调出数据面板分析道：“根据行为轨迹与情绪波动监测，君清逸对您的核心情感构成以‘依赖’和‘占有欲’为主。幼时缺爱导致他对您产生强烈的依附心理，将您视为唯一的‘归属’；而您多次为他破例、护着他的行为，又加剧了他的占有欲，使其将您定义为‘私有物’。”
“至于心动值，”7752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几分客观的冷硬，“目前检测到的‘喜欢’成分，更多是基于‘依赖’衍生的好感，而非平等的爱慕。他渴望独占您，却未形成‘尊重’与‘共情’——简单来说，他想把您锁在身边，却未必懂如何真正‘爱’您。”
楚枫辞的指尖微微收紧，心里掠过一丝复杂。
他低头看向身旁正偷偷攥着自己衣摆的少年，对方赤眸里满是纯粹的欢喜，仿佛只要跟着他，就拥有了全世界。
可这欢喜之下，藏着的却是65的黑化值和仅5点的心动值，是近乎偏执的占有，而非真正的爱意。
“知道了。”楚枫辞压下心底的思绪，声音恢复了平静，继续往前走。
身旁的君清逸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觉得师尊的步伐慢了些，刚好能让他稳稳跟上。
他偷偷抬眼，看着楚枫辞苍白的侧脸被暮色染得柔和，赤眸里的阴郁悄然褪去，只剩下满足的光亮——只要能一直这样跟着师尊，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楚枫辞心里却已暗下决定，看来往后不仅要盯着黑化值，这心动值的引导，也得提上日程了。
总不能让自家老婆满心满眼只有占有，却不懂何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