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老城区的巷道彻底浸透。
警车的警笛声刺破寂静，红蓝交替的灯光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急促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气息。
陆沉的车在白祈公寓楼下停下，他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冲上楼梯，黑色夹克的衣角在疾走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楼道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他的心脏骤然紧缩。
“陆队！”守在门口的赵阳快步迎上来，脸色惨白，“我们赶到时，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窗户被撬开了，屋里没人，但……但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陆沉没有说话，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口。门框完好，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地上散落着几片破碎的玻璃，是从窗外撬落的。他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钢琴木的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氛围。
公寓里的灯光昏暗，客厅中央的钢琴静静矗立着，像是黑暗中沉默的怪物。陆沉的目光落在钢琴上，瞳孔骤然收缩——
白祈的钢琴被彻底改造过了。
原本洁白的琴键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像是盛开的血色花朵，沿着琴键的缝隙蜿蜒流淌，在琴身下方积成了一小滩深色的印记。琴架上放着一张完整的乐谱，正是《月光奏鸣曲》的全章，每一个音符都用鲜血勾勒，边缘晕染开不规则的痕迹，像是凶手在书写时，带着某种疯狂的兴奋。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钢琴的周围，摆放着前四名受害者的遗物。林慧的小提琴被挂在钢琴左侧的墙上，琴弦上缠绕着几根染血的发丝；第二名受害者的长笛被放在钢琴右侧，笛口沾着干涸的血迹；第三名受害者的乐谱架立在钢琴前方，上面夹着一张染血的乐谱；第四名受害者的音乐盒被放在钢琴顶部，盒盖敞开着，里面的发条已经被破坏，却还在发出断断续续的、刺耳的声响。
整个客厅，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祭坛，而钢琴，就是祭坛的核心。
“陆队，这边！”负责搜查的警员在卧室门口低声喊道，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陆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与愤怒，快步走向卧室。卧室里的景象，比客厅更加诡异。
墙壁上，用鲜血画着巨大的五线谱，音符扭曲缠绕，像是一条条血色的蛇。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上面却摆放着一件染血的白色衬衫，正是白祈常穿的那件。衬衫的领口处，别着一朵用红玫瑰花瓣拼成的花，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露珠，显然是刚放上去不久。
“白祈呢？”陆沉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找到……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窗户被撬开，凶手应该是从窗户进来，带走了白祈。”警员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在窗台上发现了一组脚印，还有少量的泥土，技术科已经取样了。”
陆沉走到窗边，看着被撬开的窗户，窗外是狭窄的小巷，巷子深处一片漆黑，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他能想象到，凶手就是从这里潜入，带走了白祈，而白祈在黑暗中，甚至不知道凶手是何时出现的。
“陆队，你看这个！”周薇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急促。
陆沉立刻转身回到客厅，只见周薇正蹲在钢琴旁，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根细长的银色针管。
“这是在钢琴底部发现的，里面还有少量残留液体，初步检测是麻醉剂。”周薇的脸色凝重，“凶手应该是先用麻醉剂迷晕了白祈，再将他带走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白祈的挣扎痕迹，符合麻醉剂的作用效果。”
“麻醉剂……”陆沉的眉头紧锁，“凶手准备得很充分，连麻醉剂都带上了，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客厅，落在那些受害者的遗物上。凶手将前四名受害者的遗物摆放在这里，又用鲜血勾勒乐谱，布置成这样诡异的场景，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队，我觉得这像是一种‘献祭’。”周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凶手把白祈当成了最后的‘祭品’，而前四名受害者的遗物，是‘祭品’的陪衬。他在用这种方式，完成他所谓的‘艺术’。”
“艺术？”陆沉的眼神变得冰冷，“用鲜血和生命堆砌的艺术，不过是变态的借口！”
他走到钢琴前，指尖轻轻拂过染血的琴键。琴键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带着一丝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受害者的体温。他能想象到，凶手在布置这个场景时，脸上带着怎样疯狂而兴奋的表情。
“周薇，技术科有没有在现场发现其他线索？比如指纹、毛发，或者凶手的dNA？”陆沉问道。
“现场被凶手仔细清理过，大部分地方都没有留下指纹和毛发。”周薇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挫败，“只有在窗台上发现了少量的泥土和脚印，还有钢琴底部的针管上，有一枚模糊的指纹，我们正在全力修复，希望能提取到完整的dNA。”
陆沉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向门口：“赵阳，调取老城区所有的监控，尤其是白祈公寓附近的，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另外，扩大搜查范围，重点排查周边的废弃建筑、仓库，凶手带着白祈，不可能走太远。”
“是！陆队！”赵阳立刻应声，转身安排人手。
陆沉走出公寓，夜色更浓了。冰冷的晚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血腥味，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看着眼前漆黑的巷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凶手带走白祈，肯定是为了完成他所谓的“艺术”。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白祈，白祈很可能会成为第五个受害者，而且死状会比前四名更加凄惨。
“陆队，这里有发现！”一名警员在公寓楼后的小巷里喊道。
陆沉立刻快步走过去，只见小巷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滴新鲜的血迹，还有一根断裂的银色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钢琴模型，正是白祈常戴的那条。
“血迹是新鲜的，应该是白祈留下的。”周薇蹲下身，用棉签采集着血迹，“可能是凶手在带白祈离开时，白祈挣扎导致的，或者是凶手不小心弄伤了他。”
陆沉拿起那根断裂的项链，指尖轻轻摩挲着小小的钢琴吊坠。吊坠上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像是白祈的体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与心疼，这个脆弱的少年，在黑暗中承受着怎样的恐惧与痛苦？
“沿着血迹和脚印的方向追！”陆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定要找到白祈！”
警员们立刻沿着小巷深处追去，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穿梭，照亮了地上的血迹与脚印。陆沉跟在队伍后面，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小巷的尽头，是一片废弃的工厂。工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光线。地上的血迹和脚印，一直延伸到工厂内部。
“陆队，血迹和脚印都进了工厂！”赵阳低声说道，手中的手电筒照亮了工厂门口的景象。
陆沉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拔出腰间的配枪，打开保险，小心翼翼地走进工厂。
工厂内部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与铁锈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空旷的厂房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注意警戒，凶手很可能就在里面。”陆沉低声提醒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厂房的中央，摆放着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钢琴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废弃了很久。而在钢琴的前方，有一道微弱的光线，像是从某个角落透出来的。
陆沉示意警员们散开，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去。他自己则沿着墙壁，一步步靠近那道光线。
光线是从厂房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透出来的。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正是《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却弹奏得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诡异的扭曲感。
陆沉的心脏骤然紧缩，他能感受到，房间里有人。
他轻轻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束瞬间照亮了房间内部。
房间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钢琴的琴键上沾满了鲜血，琴架上放着一张完整的《月光奏鸣曲》乐谱，乐谱上的每一个音符，都用鲜血勾勒而成。钢琴前，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双手放在琴键上，正在弹奏着扭曲的旋律。
而钢琴的旁边，白祈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衬衫上沾着点点血迹，像是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不许动！警察！”陆沉大喝一声，手中的枪对准了那个男人。
男人听到声音，停下了弹奏，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画着扭曲的音符，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神冰冷而疯狂，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死死地盯着门口的警察。
“终于来了……”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我还以为你们要等我完成我的‘杰作’才会来。”
“放开他！”陆沉的声音冰冷，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男人轻笑一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白祈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恶意：“放开他？为什么要放开他？他是我最完美的‘祭品’，是我艺术的巅峰之作。”
“你的艺术，就是用鲜血和生命堆砌的垃圾！”陆沉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你残害了五条人命，现在，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代价？”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疯狂的气息，“我付出的代价，就是创造出最完美的艺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不懂我的艺术！”
他猛地站起身，从身后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白祈的脖颈上。匕首的刀刃冰冷，贴着白祈细腻的皮肤，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别动！”陆沉的心脏骤然紧缩，枪口死死地对准男人，“你要是敢伤害他，我立刻开枪！”
男人的眼神变得更加疯狂，他看着陆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开枪？你开枪啊！你要是开枪，他就会死在你面前。你想让他成为你枪下的牺牲品吗？”
陆沉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男人说的是对的。现在白祈在男人手里，他不敢轻易开枪，否则很可能会误伤白祈。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我想怎么样？”男人轻笑一声，低头看着白祈苍白的脸，眼神里带着贪婪与痴迷，“我想让他成为我艺术的一部分，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他的鲜血，他的琴声，他的一切，都会成为我最珍贵的藏品。”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白祈的脸颊，动作温柔，却带着致命的恶意：“你看他多漂亮，像一朵易碎的白蔷薇。只有用鲜血浇灌，才能让他绽放出最绚烂的光芒。”
白祈似乎被他们的对话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空洞，却带着一丝微弱的意识。他感受到脖颈上的冰冷，还有男人身上的恶意，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救……救我……”白祈的声音微弱，带着哽咽，眼神空洞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像是在寻找一丝生机。
陆沉看到白祈醒来，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心疼与愤怒。他不能再让这个少年受到任何伤害。
“放下武器，我可以给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陆沉试图劝说男人，“你的艺术是错误的，是残忍的，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宽大处理？”男人嗤笑一声，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我不需要宽大处理，我只需要我的艺术。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提前完成我的‘杰作’吧。”
他说着，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白祈的脖颈上立刻渗出了一丝鲜血。
“不要！”陆沉大喊一声，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警员突然从侧面冲了过去，手中的警棍朝着男人的手臂狠狠砸去。
“啊！”男人惨叫一声，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陆沉抓住机会，立刻冲上前，一把将男人按在地上，手铐瞬间铐住了他的手腕。
“抓住他了！”警员们齐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松了口气的喜悦。
陆沉站起身，快步走到白祈身边，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白祈，你怎么样？”陆沉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丝急切。
白祈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对着陆沉的方向，嘴角微微颤抖，眼泪忍不住滑落：“我……我没事……谢谢你……”
他的身体还在颤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陆沉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脱下自己的黑色夹克，披在白祈的身上，轻声说道：“别怕，没事了，凶手已经被抓住了。”
白祈感受到身上的温暖，还有陆沉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了一些。他轻轻点了点头，靠在陆沉的怀里，身体依旧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疯狂而诡异：“你们以为抓住我就结束了吗？不！我的艺术不会结束！还有人会继承我的艺术，继续我的‘杰作’！”
陆沉的眉头猛地一皱，他看向那个男人，眼神锐利：“你什么意思？你还有同伙？”
男人抬起头，脸上的面具滑落，露出一张普通却带着疯狂的脸。他看着陆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同伙？不，是我的‘继承者’。你们永远也抓不到他，他会继续我的艺术，让更多的人成为我的‘藏品’！”
说完，他猛地低下头，朝着地面撞去。
“小心！”陆沉大喊一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的额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他倒在地上，嘴角还残留着诡异的笑容，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
“快叫救护车！”陆沉对着身边的警员喊道。
警员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陆沉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凶手死了，白祈安全了，可是男人临死前的话，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凶手真的有继承者吗？还是说，这只是他临死前的疯狂遗言？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白祈，少年的脸色依旧苍白，却已经不再那么颤抖。他轻轻拍了拍白祈的后背，轻声说道：“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白祈靠在陆沉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他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
可是，他的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凶手的话，还有那个诡异的血色场景。
这场噩梦，真的结束了吗？
夜色依旧浓重，废弃工厂里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警笛声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这场围绕着鲜血与艺术的疯狂猎杀，似乎终于落下了帷幕，却又在每个人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阴影。
而白祈的人生，也在这场噩梦之后，迎来了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