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看耳朵的,不到少帅府到哪去?”
“医院啊!”
金元和他一起进了门,边走边说:
“医院设施设备齐全,要是开药也能立马开。”
孙副官都在旁边应和了一句:“金小少爷,咱们少帅府也有医药房,也住了军医。”
金元想了想,稀奇的药品,阿司匹林之类的,少帅府可能要更齐全,其他的可说不准,而且普通医生和军医在治疗手段上也是不一样的。
说起医生,他倒想起来还没问这医生靠不靠谱呢:“海合市请来的医生,本事很大吗?有把握治好你的耳朵吗?”
孟非臣嘴上说着过些日子就会好,可是他一数,发现已经过了好多时间,问题应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只是孟非臣整天和没事人一样,心绪平常,让人也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可按理来说,一个人突然听不见声了,还有可能成为聋子,总是要惊慌一番,情绪失控,时间久了说不准内心会生怨生愤,这都是正常的。
这人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老拿聋了这事找他讨厌好吃,真不知道该夸孟非臣意心性坚强还是说脑子不正常,这是什么好事吗,聋了的情人在他这里是要打折扣的。
他心里碎碎念的,脚步不停。
少帅府格局工整,旧式王府处处讲究,连廊四通八达,他连上次去的小院怎么走都记不清了,这次直接是走中轴线,倒是近,就在左侧的会客室。
孟非臣听他问,放慢了脚步:
“天海市医药世家的传承人,方家在清政府的时候还在宫里当差,现如今在天海市开了医馆。”
这医馆的名气很大,方不尤也算是难得出远门给人看诊。
他从小是受方老爷子教导,家学熏陶,清政府彻底分崩离析,便上了新式学校,还被开明的方老爷子送去留洋,是少有的中西兼容的大夫,在如今这个中西医相互排斥的时代,可是非常稀罕。
总之在金元听来,就是个本事很大的人,人最怕分心,一门精通已经不容易,何况是体系完全不同的中西医,知道很靠谱就已经够了,他的心思被另一件事移去:
“方不尤,他的名字和你的倒是挺像。”
只不过人家的的名字很挺符合职业,听着寓意也好,孟非臣的名字就大胆了许多,虽然不是清政府当家,没什么君君臣臣,可是叫人家一听都要怀疑,孟大帅多大的野心?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
孟非臣听到他的话,哼笑一声:
“一个名字而已。”
金元想想也是,名字而已,又不能代表什么,都是那些人自个爱多想。
他戳了戳孟非臣:“既然人家是有本事的医生,你还不快点走,怎么突然慢吞吞的,让人家等多不好?”
他说这话还有点心虚,都是他们起晚了,才要人家等。
“那就让他等。”
金元起了好奇心,他还当孟非臣不懂礼貌了,这个口气,这位天海市来的医生还和孟非臣认识啊?
孙副官走快两步推开会客室的门,他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满足。
西装革履的男子闻声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就打开医药箱,给自己换了副手套,示意孟非臣坐下来,开始检查。
金元瞧着他梳得整齐的三分头,没有一丝褶子的西服,拉到手腕的橡胶手套还要把几乎看不出点卷扒拉平,简直一丝不苟到了极点。
而且做事也干脆,瞧着没有普通人面对孟非臣的畏惧谄媚,标准的医生面对患者的态度,甚至有点熟稔。
金元心里升起一点奇怪的感觉,孟非臣居然也有熟识的朋友?还挺配合。
方不尤神色严谨,说话也冷硬:“偏头。”
金元绷直了身体,这个口吻,和上课的祁先生好像!
孟非臣还没怎么,他就站得笔直笔直,背着方不尤,怪模怪样的对着孟非臣眨眼:孟帅也有被人指使命令的时候啊!
孟非臣扬扬眉,没说话。
金元乖乖站在一边,也不敢说话,怕打扰人,只是时不时偷瞄一眼方不尤,看人换了样器械,心里不安,耳朵这样精细的器官,以现如今的技术,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希望这个方医生真的本事大得很,孟非臣要是聋了多可惜。
他们一进门,方不尤就注意到了多了个陌生少年,不过他也没功夫等孟非臣介绍,最要紧的事先做,如今被金元盯着也丝毫不受影响。
会客室里一时间无声。
这里属于前院,少帅府的军务都在前院,有卫兵巡逻,外边有整齐的脚步声。
“啪嗒——”
器具被一一规整,方不尤褪下手套。
金元眼巴巴的瞅着,这个方医生怎么回事?一声不吭的,好歹说说检查结果啊?
他表情催促,方不尤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没有大问题,需要时间恢复。”
金元秀气的眉毛一蹙,他是不想做无理取闹的病患家属的,医生都说了没问题,还胡搅蛮缠,那多讨人嫌,可是大概心理上得了短短一句不安心,小小声开口:
“他已经一个多月听不见声,没有大问题就是有小问题了?这个小问题很严重吗?需要时间是多久呢?”
孟非臣无声发笑,金小少爷不愧是文化人,这字眼揪得真仔细,让他整个人都舒畅了。
方不尤也一时反应不过来,方家名气大,只要得了一句没问题,病人就一下子安心了,多问也不会问得这么仔细,还有点质疑的味道。
他想了想:“一个月,西药外用,中药内服,但是要给耳朵休养的环境。”
孙副官听了个全,爆炸震伤后,他们少帅去了郊外检查兵工厂成果,他那愣子同僚放了好几响大炮,日常还有去校场检阅士兵练习,这可不就好不了?
孟非臣面色平淡,看不出个病人样,倒是金小少爷得了准话,蹩脚的吹捧人:
“方医生不愧是留过洋的文化人,中西医兼用,孟帅得你治一定好得快。”
方不尤也不谦虚,点点头,继续收拾东西。
金元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好感,好不做作啊!不愧是孟非臣的朋友,不该谦虚的时候一点也不谦虚。
想起自己还没打过招呼,他剜了孟非臣一眼,一点也没礼貌,也不引荐一下,他自个伸出手:“我是金元,同孟帅是………”
他琢磨了一下,朋友?这词用得不大准确。
孟非臣见状轻笑一声,对着方不尤动了动唇角。
方不尤关箱子都动作顿了一下,点点头,郑重的握上金元伸出的手:
“方不尤。”
金元眼神茫然,孟非臣说了什么?欺负他听不懂洋文是吧!可恶!
他恨恨的同方不尤握了下手,把这笔账默默记下,然后同人客气的寒暄:
“方医生,怎么和孟帅认识的?你们一个学西医,一个上的军校。”
他知道孟非臣打小被他爹带着打仗,十几岁就能去打马匪,到了十九岁,刚打出来名头,孟大帅却觉得正经培养出来的军人还是不一样,送了他留洋读军校去了,但是怎么看,军校生和医学生,不在一块上课,也碰不到一块去啊。
“我学的不是西医。”
方不尤很严谨,先是纠正了这一点,才回答:
“留洋的学生有集会,两所学校靠得近,孟帅把我当免费医生。”
金元眼睛睁得圆溜,好无耻,好孟非臣!
不过免费的东西确实香,金小少又偷为孟少帅辩解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