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滴答声还在响。
我猛地抬头，谢无涯已经冲向门口，玄铁剑横在身前。可就在他踏出一步的瞬间，影子从地面上抬起了头——它没有随着身体移动，而是直立起来，像另一具躯体般站定，剑尖对准我的喉咙。
“小心！”我扑过去拽他后退。
他的脚却钉在原地，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发青。那道插在他胸口的青铜楔子突然发烫，红光一闪，他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几乎跪下。
影子动了。
它抬起手，掌心朝外，一股黑气喷涌而出。阿絮从桌底窜出，灰雾凝成手掌迎上去，却被狠狠震开，灰影边缘瞬间变黑，像是被烧焦了一角。
“你撑住！”我对谢无涯喊，同时用诡语系统向阿絮下令：“缠住它三秒！”
阿絮怒吼一声，灰雾炸开，化作数条触手扑向影子。两者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空气都在震颤。我趁机抓起谢无涯的手臂，拖着他撞破窗户跃下。
风刮过脸颊，碎玻璃在身后落下。我们重重摔在楼下草坪上，我翻滚两圈，迅速爬起，回头看向校长室窗口——那团黑影正缓缓探出半个身子，仿佛在确认我们的位置。
“你的影子……在反噬你。”我喘着气，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谢无涯眼神涣散，手指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咳出一口血。血滴落在草地上，竟冒起一丝黑烟。
阿絮跌跌撞撞地跟下来，形态不稳，声音沙哑：“这不对劲……它的力量不是现在的他能控制的。”
我没说话。刚才那一击，影子用的不是谢无涯的招式，而是某种更古老的节奏——每一寸动作都带着刻痕般的精准，像是演练过千百次。
远处传来警报的余音，但没人赶来。整个校园像是被隔绝了。
“回祭坛。”我说，“那里有屏障残留，还能挡一会儿。”
谢无涯被我半拖半扶地带进防空洞入口。阶梯湿滑，脚步声在空腔里回荡。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都带着白气。等我们终于踏进祭坛区域，地面突然震动。
一道黑影先我们一步落地。
是他的影子。
它站在祭坛中央，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做出结印的姿态。玄铁剑悬在它头顶，剑身剧烈震颤，二十余道黑气从铭文缝隙中被抽出，每一道都凝聚成一个人形，手持缩小版的玄铁剑，整齐列阵。
二十四人。
全是剑身刻着的名字所化的鬼魂。
“殉道者……”阿絮低语，“它们不该存在……这些人都死了，灵魂早该消散了。”
可现在，他们睁着眼，目光冰冷，剑尖齐齐指向我们。
我背靠石碑，把谢无涯按在身后。左眼火辣辣地疼，像是有细针在里面来回穿刺。我咬住牙，指尖划过耳坠，低声唤道：“阿絮，封锁东南角！”
灰雾一闪，扑向最边上的两名鬼魂。可对方动作太快，交错一步便绕开，剑锋直取我咽喉。我侧身避让，袖口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上留下浅痕。
阿絮再次被逼退，灰影又黑了一分。
“普通指令压不住他们。”我心头一沉。这些鬼魂不是寻常通灵体，它们受影子直接操控，意志统一，行动如一人。
不能再硬拼。
我闭了闭眼，从识海中调出积攒的怨气值——还剩四十七点。不多，但够赌一次。
“阿絮，引他们碰撞。”我下达新指令，“用怨气做饵，让他们自相残杀。”
他愣了一下：“你要拿自己当诱饵？”
“只要能打乱阵型。”
话音未落，我故意暴露破绽，向左侧跨步。三名鬼魂立刻逼近，剑光交错。阿絮从下方突袭，灰雾裹着一缕怨气甩出，正中其中一人后背。那鬼魂动作微滞，被同伴误伤，剑刃切入肩胛。
连锁反应开始了。
两鬼交锋，第三鬼来不及收力，三人撞作一团。黑气爆开，短暂撕裂了包围圈。
就在这时，谢无涯突然抬手，一把掐住了我的手腕。
“别……”他声音极轻，几乎听不见，“别靠近它……”
我转头看他，他瞳孔剧烈收缩，额角青筋暴起，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抗。胸口的楔子红光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他的身体就抖一下。
“你在醒？”我盯着他眼睛。
他没回答，只是用力摇头，嘴角溢出血丝。下一瞬，他的手臂被强行拉开，整个人被一股无形之力拽起，踉跄走向祭坛中央。
影子转身，与他对视。
两个谢无涯，一实一虚，面对面站着。
然后，影子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那枚青铜楔子猛然下沉半寸，谢无涯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双膝跪地。
我以为他会彻底失去意识。
但他没有倒下。
他在颤抖，可手指却慢慢抬了起来，摸向怀中。掏出一本漆黑的小本子，封皮没有任何字迹，边角磨损严重，像是翻过无数次。
他低头翻开第一页。
纸上浮现血字：**第25次轮回：谢无涯觉醒**
我僵在原地。
他还活着，意识还没完全消失。可那字迹……不是他写的。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借他的手书写。
“原来……”他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人类，“你们都是我杀的。”
我听见阿絮倒吸一口气。
“第一次，我杀了南宫炽，失败了。”谢无涯继续说，像是在读一段早已注定的记录，“第二次，我试图关闭系统，结果是你死在祭坛上。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我都选了不同的方式，可结局总是一样——要么她死，要么世界崩塌。”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我试了二十四次。每一次都以为这次能救下你们。可每一次，最后动手的人，都是我。”
阿絮的声音变了：“这本子……不是记忆，是轮回日志。”
谢无涯没回应。他的手还在翻页，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第二页浮现出一行新字：**目标修正：清除所有变量——包括云星月。**
“不。”我往前一步，“你不是要救我吗？为什么要杀我？”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因为只有我活着走到最后，系统才会承认‘成功’。而要让我活到最后……你们必须全部消失。”
话音落下，他的双眼翻白，身体彻底静止。
影子松开手，退后一步。谢无涯缓缓站起，动作僵硬，像被线吊着的木偶。他转过身，面朝我们，手中玄铁剑重新举起。
二十四名殉道者鬼魂同时抬剑。
阿絮缩在我脚边，灰雾几乎只剩薄薄一层：“这影子……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二十四世的债。”
祭坛四周，黑气弥漫。风从裂缝中灌入，吹得石碑上的裂纹嗡嗡作响。那些鬼魂一步步逼近，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谢无涯站在高处，面容陌生，眼神冷得像冰。
我握紧耳坠，左眼的疼痛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苏醒。
就在这时，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机械感，而是带着一丝极轻的波动：
“如果……下一秒我让你放手……你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