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符的蓝光像一层薄冰裹住身体，林野回头时，正看见祭坛的最后一根石柱轰然倒塌，扬起的烟尘里，石磊的石锤划出一道残影，将铁鹰玩家的长刀磕飞——那家伙还在咧嘴笑，仿佛砸的不是敌人，是过年的炮仗。
“抓紧我！”林野的声音被传送的嗡鸣吞没，他反手攥紧苏晓的手腕，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冷汗。苏晓的扫描仪屏幕在蓝光里泛着刺目的红，【能量排斥指数89%】的字样像道血痕，她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装碎片的口袋，碎片在里面烫得像块烙铁。
“琉璃！”苏晓对着逐渐模糊的光影喊，声音劈了个叉，“告诉石磊，我们在……”
“公会地窖！老杨在那！”琉璃的回应混着刀剑碰撞的脆响，她的银甲在崩塌的碎石中闪了一下，像沉在水里的星子，“别回头！碎片能量撑不住了！”
落地的瞬间，林野踉跄着扶住棵老松树，松针扎进掌心。身后的迷雾森林正在“融化”——不是慢慢消失，是像被泼了硫酸的画，树木扭曲成怪诞的形状，叶片化作金粉簌簌飘落，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虚空。苏晓的扫描仪“嘀”地长鸣一声，彻底黑了屏。
“铁鹰的人没追来，但……”苏晓掏出两块碎片，指尖刚碰到一起，就被一股力量弹开，碎片边缘泛着焦黑，“它们在互相排斥，刚才强行融合差点炸了能量场！”
林野把碎片捡起来，发现原本光滑的边缘多了道裂纹。他突然想起琉璃塞给他的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老杨懂能量调和，带碎片去找他”，字迹被血洇了一角——想必是刚才混战中蹭到的。
“琉璃说老杨有办法。”他将碎片塞进苏晓的口袋，拉着她往森林深处跑，“而且我们得回去救石磊，那傻子肯定还在硬撑。”
“可地图快关了……”苏晓的声音发颤，脚下的落叶突然变得透明，她慌忙跳开，“系统警报说只剩10分钟了！”
“10分钟够了。”林野的声音很稳，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石磊那家伙皮糙肉厚，上次被十个人围殴都能拖着人一起滚进传送阵，这次肯定……”
话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几个穿云帆制服的玩家从树后钻出来，为首的是个留络腮胡的壮汉，看见林野就咧开嘴：“林野先生吧？琉璃姑娘早让人传信了！跟我们走，地窖的结界能镇住碎片！”
他指的方向有片不起眼的灌木丛，拨开后露出个半掩的石门，门楣上刻着云帆公会的徽章。“老杨在里面熬了调和汤，专治碎片排斥，”壮汉一边带路一边念叨，“刚才收到消息，琉璃姑娘带着人把铁鹰那帮孙子引去西边了，给咱们争取时间呢。”
石门后是段潮湿的石阶，往下走了约莫二十级，豁然开朗。地窖里点着松油灯，十几个玩家正围着个铜炉忙活着，炉上飘着淡紫色的烟，闻着像薄荷混着檀香。一个穿灰袍的老者正用银针刺向悬浮在半空的水晶球，见他们进来，抬头笑了：“来了？把碎片给我。”
林野刚要递过去，就听见石阶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石磊的脑袋从石门探进来，脸上沾着灰，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看见他们就骂：“他娘的铁鹰玩阴的，放了烟雾弹！老子差点没找到路……”
“你怎么跟来了？”林野皱眉，“不是让你……”
“让我等死？”石磊呸了一口，把石锤往地上一墩，震得油灯都晃了晃，“老子答应过要跟你一起看新手村地图消失，能说话不算话？”他凑到铜炉边烤手，龇牙咧嘴地吸着凉气，“再说琉璃那丫头把铁鹰往西边引，我不跟来，谁给你们望风？”
老杨已经接过碎片，正用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去上面的焦痕。他往铜炉里撒了把粉末，淡紫色的烟突然裹住碎片，发出“滋滋”的轻响。“别吵了，”他慢悠悠地说，“碎片裂纹能补，但地图关门前，你们得决定是留在结界里等风波过，还是……”
“我们要回去。”林野和石磊异口同声，说完又对视一眼，各自别过头。
苏晓看着他们，突然笑了。地窖外传来系统最后的倒计时：【新手村地图关闭倒计时：5分钟——】，但石缝里渗进的光、铜炉的暖烟，还有身边人的呼吸声，都让人觉得无比安稳。
老杨叹了口气，将修好的碎片递回来：“早知道拦不住你们。拿着，这烟能护着碎片走段路。”他又塞给石磊一包药膏，“伤口别碰水。”
石门再次打开时，外面的森林已经只剩半片虚影。林野看了眼腕表：“3分钟，够跑个来回。”
石磊抹了把脸，举起石锤：“走！让铁鹰看看，谁才是新手村最后的赢家！”
苏晓拽住林野的袖子，把半块没吃完的能量糕塞给他——是早上从食堂拿的，一直揣在兜里。“路上吃，补充体力。”
林野攥紧那半块糕，突然觉得，就算地图塌了，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就总有能回去的路。
风掀起他们的衣袍，身后的地窖石门缓缓关上，将最后一点暖光锁在里面。前方的虚空正在吞噬一切，但三个人的脚步声踏在透明的地面上，响得格外清晰。
像在说：我们来了。
地窖的石门“哐当”落锁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一片混沌。淡紫色的结界从石壁上渗出，像层果冻裹住整个空间，将地图崩塌的巨响隔成闷闷的嗡鸣。林野靠在门上，能感觉到结界在震颤，仿佛随时会被外面的虚空咬出个洞。
“老杨，这结界撑得住不？”石磊往铜炉里添了块柴，火星子溅到他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刚才我跑进来时，看见西边的山都化了，跟冰淇淋似的。”
老杨正用银勺搅着铜炉里的汤药，药汁泛着诡异的碧绿色，散发着艾草混着铁锈的味道。“撑到天亮没问题，”他头也不抬，“但结界耗能量，你们带的碎片是关键——可别让它们再打架了。”
苏晓赶紧把两块碎片分开摆在石桌上，中间隔了块玉佩。碎片的光芒果然柔和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滋滋冒火星。“刚才在外面，它们差点炸开，”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老杨的结界能镇住。”
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三个被救的新手玩家缩在草堆上，其中扎马尾的女孩正抱着膝盖发抖，校服上还沾着血渍。“我……我们还能出去吗？”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黏糊糊的，“我妈妈说，要是在虚拟世界里掉出地图，现实里会变成植物人……”
石磊刚要骂“瞎传什么鬼话”，就被林野瞪了一眼。林野走过去，把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别怕，老杨是云帆公会的首席药师，他说能出去，就一定能。”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我上次掉进沼泽地图，就是他配的药救回来的。”
女孩怯生生地接过水囊，眼里的恐惧淡了些。另一个戴眼镜的男孩突然指着石桌：“那……那碎片在发光！”
众人转头看去——两块碎片正隔着玉佩互相“眨眼”，绿光和红光交替闪烁，像在打暗号。老杨舀药的手停住了，眉头皱成个疙瘩：“不好，外面有东西在撞结界，碎片在预警。”
话音未落，结界突然剧烈一晃，石壁上的苔藓簌簌往下掉。石磊抄起石锤就往门口冲：“是铁鹰那帮孙子？老子出去劈了他们！”
“回来！”老杨猛地把药勺往炉边一磕，药汁溅出几滴在结界上，冒起白烟，“是虚空里的‘蚀影’！比铁鹰麻烦十倍——那玩意儿专吃能量，碎片的光芒招它们。”
林野突然想起琉璃临走时的话：“蚀影怕活物的气息。”他拽过石磊的胳膊，把他的伤口往碎片旁边凑了凑，“血！用这个试试！”
鲜血滴在碎片上的瞬间，红光“嘭”地炸开，像点燃了串鞭炮。结界外传来刺耳的尖啸，撞门的力道骤然变轻。苏晓眼睛一亮，也划破指尖挤了滴血：“真有用！”
老杨抚着胡须笑了：“还是年轻人反应快。蚀影怕生血，尤其是带着星核碎片能量的血——你们俩的血里都有碎片的气，正好能镇住它们。”他把那碗碧绿色的汤药推过来，“快喝了，补气血的，等天亮蚀影退了，咱们就从密道走。”
汤药入口又苦又涩，石磊喝到一半就想吐，被林野捏住下巴硬灌了下去。“良药苦口，”林野自己仰头喝完，抹了把嘴，“总比被蚀影啃成骨头强。”
角落里的新手玩家们也分到了药，扎马尾的女孩喝得最慢，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却没再哭。戴眼镜的男孩突然说：“我刚才在笼子里，听见铁鹰的人说，他们要炸掉整个新手村的能量核心，让所有人都困在虚空里。”
“放屁！”石磊把空碗往地上一摔，“老子现在就出去掀了他们的老窝！”
“别冲动。”林野按住他的肩膀，指了指石门上的裂缝——那里渗进一丝灰黑色的雾气，正被结界的紫光一点点消融，“现在出去就是给蚀影送菜。等天亮，我们从密道绕去能量核心，先下手为强。”
苏晓突然指着石桌：“碎片又在闪了！这次……好像是在指路？”
两块碎片的光芒正往西北方向偏，绿光在前，红光在后，像两只摇晃的灯笼。老杨凑过去看了半晌，突然拍大腿：“密道入口就在西北墙角！这碎片通灵性，是在给咱们引路呢！”
众人扒开墙角的草堆，果然露出块松动的石板。石磊刚要去撬，就被老杨拦住：“别急，等蚀影退了再动。现在开密道，等于给它们开了扇后门。”
铜炉里的柴渐渐烧透，火光昏昏欲睡。林野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能听见身边石磊的呼噜声、新手玩家的呼吸声，还有苏晓轻轻摩挲碎片的沙沙声。结界外的尖啸越来越远，像是被晨光吓跑的鬼祟。
他悄悄睁开眼，看见苏晓正把自己的披风盖在三个孩子身上，石桌上的碎片还在明明灭灭，像两颗小心跳。
天亮时，第一缕光从结界的缝隙里挤进来，淡金色的，带着草木的清香。老杨推开门，外面的虚空已经退成了淡蓝色的雾。
“走了，”林野拿起碎片，冲众人扬了扬下巴，“去炸铁鹰的能量核心。”
石磊扛起石锤，打了个哈欠：“等等，让老子再喝碗药——刚才那碗太苦，得找补回来。”
苏晓笑着把药罐递给他，晨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林野突然觉得，就算前路还有更多蚀影和铁鹰，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密道的石板被撬开时，传来清脆的回响，像在敲开新一天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