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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阳公主府邸深处。无灯无月,唯有一方紫铜麒麟熏炉吐纳着昂贵却沉郁的、近乎凝滞的龙涎烟气。四面墙壁以深色紫檀木满铺,悬垂墨绿暗绣雪松猎豹纹饰的厚重帷幔,将外界一切声息与窥探彻底隔绝。这间被称为“虎踞堂”的密室,素来是乐阳皇甫月与最核心心腹议定要事的深渊之地。

此刻,密室中央一方取自南疆水沉阴沉木的棋案两侧,静静坐着两人。

对弈。

却非弈棋。

东首主位。皇甫月一身云霞赤金绣云蟒纹常服,松垮地倚在铺着玄狐厚褥的紫檀太师椅中。她未绾高髻,一支通体无暇的白玉凤头簪松松挽住如瀑青丝,几缕垂落颊边。素日里雍容明艳的脸在烛光阴影交叠下,显出几分松弛的倦怠,可那双半阖的眼眸深处,却如同蛰伏于慵懒云霞下的鹰隼,寒光内敛,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对面落下的每一子。

对面。一袭鸦青色宫装、发髻如墨玉盘螭簪定得一丝不苟的公孙漱玉,端肃而坐。她姿态恭谨如最标准的宫礼范本,连执子的动作都精确得如同丈量过。素白指尖拈起一枚温润如玉的凝脂白子,轻轻落在纵横十九道之间。

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棋,不过是幌子。

棋子落定的微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打破沉寂。

“莫家那丫头……”皇甫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沙哑,仿佛只是闲话家常,指尖却无意识地在紫檀扶手光滑的边缘轻轻划动,“在上林苑……当真是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啊。”凤目尾梢若有似无地扫过公孙漱玉低垂的眼睫。

公孙漱玉置子动作丝毫未停,另一枚黑玉棋子已拈在指间,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卷宗:“莫大小姐……性情刚烈,不顾己身。然……其所为,非莽撞之举。”她顿了顿,白子清脆落于星位,“临渊王殿下于‘虎踞堂’听闻此讯时,指下把玩的那枚和田红玉貔貅镇纸,其棱角处……多了一道深及玉髓的——新裂痕。”

她目光依旧专注于棋枰,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然“新裂痕”三字吐得极慢,清晰无比。

皇甫月瞳孔深处锐光微闪!如同电光石火掠过深潭!执棋的手指在棋盘边缘微微一顿。临渊王明怀霄……那个连自己这个公主都时常觉得莫测如渊的嫡系表兄,竟也会因一个“草包”盲女行止失当?那枚被他视若珍宝、坚逾钢铁的红玉貔貅都捏裂了?!她心中瞬间翻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嘴角反而弯起一丝玩味更浓的弧度:

“哦?临渊王平日最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倒是对莫家那丫头……格外……上心?”

“或许……非只临渊王。”公孙漱玉的声音依旧平稳,指尖的黑子悬在棋盘上方,并未急于落下,仿佛在衡量最微妙的位置,“昨夜……永绥王殿下在‘听雨轩’小坐了一个时辰。案上那杯君山银针……冷了又添……添了复冷……”她微微抬眼,那如同精心磨砺过的清澈目光极其短暂地与皇甫月对视了一瞬,“……无人相陪,殿下独坐时,以指蘸了杯中冷透的残茶……在花梨木几案上……写满了同一个字……”

她没有说出那个字,但那近乎凝滞的空气已足以让心思敏锐如刀的皇甫月猜到——是“莫”?是“锦”?还是……“剑”?!

心潮再难平静!皇甫月置于扶手上的指节猛地扣紧!指甲边缘在坚韧的紫檀木上留下几道细微但深刻的划痕!皇甫洵……那个自己始终看不透的皇侄!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礼数周全,实则如同最精密的算盘珠子、永远在衡量得失的谋局者!竟会为莫锦瑟失态至斯?!

莫锦瑟……她究竟有什么魔力?!

“太后娘娘……”公孙漱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心头的惊涛,将那枚犹豫的黑子终于落定在“三六”位上,位置极其刁钻,“……对莫大小姐的处置是‘回府闭门思过’……然……”她语气稍顿,如同最锐利的针尖刺破了最核心之处,“……那株‘焚心雪魄莲’,是太后命臣亲手……由太医院秘库深处药阁第四格暗屉里……取出送至镇国将军府的。”

她抬眼,目光澄澈坦然地直视着皇甫月:“此物……乃北地雪峰百年一绽之奇珍……库司秘档上……独此一株。”

一株!镇库之宝!太后竟毫不吝惜地给了莫锦瑟!

皇甫月端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直!方才那点刻意的慵懒彻底消失无踪!一股夹杂着被忽视的愠怒与强烈忌惮的冰冷风暴在她心底骤然卷起!母后……竟对莫锦瑟看重至此?!她甚至隐隐捕捉到了公孙漱玉话语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近乎于“提醒”的意味——这是太后的‘另眼相待’!绝不可等闲视之!若非公孙漱玉透露,她这位深得圣眷的乐阳公主,竟被彻底蒙在鼓里!好一个另眼相看!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疯狂撞击!乐阳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穿透了无数层迷雾与算计的假象。

皇甫恪!

一个几乎被她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名字猛然刺入脑海!

是的!她的恪儿!那个总是安静地蜷缩在府学角落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嫡亲血脉!似乎……是与莫锦瑟相识的?!甚至在她那“草包”时期,恪儿就曾偷偷提过一句“莫家姐姐琴声很特别”……那时她只当小儿呓语,全然未放在心上!

难道?!!

乐阳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震惊、算计与一丝扭曲快意的激流冲上心头!

她绝不会天真地认为莫锦瑟会看上一个毫无权势背景、沉默寡言的质子之子!但这……岂不是千载难逢?!

“恪儿……”皇甫月的唇边缓缓勾勒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带着疯狂意味的弧度,目光灼灼如同发现了稀世宝藏,“……倒真是……母后未曾留意到的乖孩子……”

声音拖长,如同毒蛇在审视可口的猎物。

“莫锦瑟此人……”皇甫月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她眼中投下跳跃的火焰,那光芒名为“征服”,“……这身‘草包’的皮囊既已撕下……便再也糊不回去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兴奋:“本宫原本看中的,是那锋芒毕露、艳冠群芳的莫时雨!弓马娴熟,技惊四座!何等光彩照人!的确配得上为吾儿增辉!”“然——!”语气陡然转折,尖锐如刀锋劈开幻象!“与今日这莫锦瑟相比!”“朱雀台上,寥寥数语,便能化山雨欲来的倾覆之局为春风细雨!”“明霞宫前,纵是盲眼残躯、一身血污,亦可只手执棋,令诸皇子心神动摇!”“上林苑中,更敢以孤女之身,引雷霆之怒,撼动母后御座之下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封磐石!”“这才是真正的明珠!深藏匣中,一朝破匣!光华……足以照亮半壁长安!!!”

她的眼神炽热得近乎燃烧!“一个莫时雨?!”皇甫月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重新估量后的绝对掌控欲:“不过是抛给世人看的……一块璀璨的顽石罢了!”“唯有莫锦瑟!才配得上做我皇甫月之子……执掌这大晟未来权柄的正妃!!!”

“公主明鉴。”公孙漱玉低眉顺目,声音依旧平稳,“然……操之过急,恐反噬自身。太后……仍在。”

“本宫知道!”皇甫月手指轻轻扣击扶手,胸中翻涌的欲望之火被强行压下少许,燃起的是更深的谨慎,“火候不到……急不得!这丫头的婚事……必须……掌握在本宫掌中!”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给旁人?岂不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握在本宫手里……才最是稳妥!最是……物尽其用!”

她微微眯起眼,仿佛已经看到莫锦瑟披上公主府凤冠霞帔的模样,那绝不仅是联姻那么简单!那将是一道最完美、最牢固、足以锁死莫锦瑟所有反噬可能的……枷锁!

“周瓮与严罗……”公孙漱玉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最精密的指针拨动罗盘,“……似有异动。密报显示,严侍郎日前拜访周府,屏退左右,密室中谈及……‘中书令乃社稷蛀虫,非拔不可’。临走时,周中丞亲赠严侍郎一方……虎钮佩玉。”

虎钮!那意味着军权!周瓮御史中丞,竟送严罗这等掌管军器监的将领虎符信物?!其心可诛!

皇甫月闻言,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冰冷至极的嘲弄笑意,眼神如同毒蛇盯上互斗的蝼蚁:“母后既已伸了手……本宫再去踩上一脚,岂不显得多此一举?徒惹人厌!”她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与纵容:“那两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既自不量力想啃莫家那棵万年古松……”“让他们去咬!”她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茶,优雅地轻抿一口,如同观赏斗兽的贵族:“本宫……乐见其成!”“正好看看……那位看似深不可测、手腕通天的中书令莫元昭……一旦被群狼环伺、摇摇欲坠之时……”她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已窥见将军府大厦将倾的场景:“藏在镇国将军府厚重盔甲之下的……究竟……还有何根骨可撑?还有何人……能担得起‘镇国’二字?!”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莫锦瑟要抓在手中!将军府的根基,更要窥探清楚!甚至……动摇其根基!

“若真塌了……”公孙漱玉抬眼,平静地问出最核心的忧虑,“……镇南大将军莫名……自南疆火速回京……会不会……”

皇甫月眼中闪过一丝胜券在握的冷酷精光,果断截断:“塌?!笑话!莫元昭若真那般容易塌……他就不是莫元昭!”她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自信:“本宫要看的……从不是莫元昭的自救!他越狼狈……才越有看头!”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烛火在她眼底深处跳跃,映照出那深藏不露的野心:“本宫要看的……是在风刀霜剑之下!在烈火焚城之中!支撑着整个镇国将军府傲立不倒的……那根真正的!隐在幕后多年的……擎天巨柱!究竟……姓甚名谁?又有几分成色?!”

话音落。室内重归一片死寂的粘稠。只有龙涎香沉重地盘旋缭绕。

公孙漱玉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她轻轻放下手中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棋子,动作一丝不苟。

未几,她起身告退,鸦青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夜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这间充满算计与血腥气息的密室。

厚重的紫檀木门悄然合拢,将满室幽光阻隔在内。

虎踞堂内,皇甫月独自静坐于沉沉暗影之中。烛台上最后一截烛芯“噼啪”爆开一朵微小灯花,火光明灭不定地摇曳于她深邃难辨的眼瞳深处,仿佛两簇无声燃烧、志在必得的幽冥鬼火。

而此刻,另一道鸦青色的身影,已然穿街过巷,如同幽灵般,消失在了西城临渊王府那条幽深、布满铜钉的朱门兽首之前。

檀烟袅袅,沉寂如墓。密室厚重的乌木门枢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古墓开阖般的涩响,公孙漱玉的身影如墨滴入水,无声消失在织毯回廊的暗影深处。龙涎香的浊重气息似乎随之浮动了一下,随即又被无形的力量重重压回原地,凝滞不动。

乐阳皇甫月并未立时起身,依旧端坐于那方象征权谋交错的阴沉木棋案之后。案上黑白二子如同被时间冻结,犬牙交错,恰似她心中那几股缠绞不休的暗流。烛光跳动,在她明艳却覆着薄冰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唯有眼底深处那两簇名为“权柄”的幽火,始终未熄。

沉寂片刻。

“沙……”

一声极细微的、如同上好绸缎摩擦过地面的轻响,自她身后那道巨大的、描绘着虬松古潭的乌木螺钿大屏风阴影深处传来。

一道人影缓缓步出。

并非扈从的无声暗卫,而是乐阳公主府尊贵的驸马爷——明玄止。

烛火光芒流转到他身上时,仿佛也柔和了几分。即便是静夜无眠,他依旧一身素色云纹家常锦袍,勾勒出依旧挺拔如竹的身形。岁月在他眉宇间留下了些许风霜的浅痕,却不曾折损那份刻骨的温润清雅,反而增添了几分沉敛的气质,如同一块被时光精心打磨的羊脂暖玉。他步子不疾不徐,行至棋案侧面站定,目光沉静如水,落在皇甫月被烛光勾勒出冷硬弧度的侧影上。

无声凝视。

皇甫月并未回头,甚至眼睫都未曾掀动一下。空气中那股凝滞的粘稠感陡然浓重了几分。她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冰凉的黑色云子,声音如同从冰封的湖底渗出,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近乎慵懒的探询:“听到了?”

三个字,不辩喜怒。

明玄止如玉温润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波澜,唇边甚至牵起一抹恰到好处的、谦和温良的笑意,恰似他惯常示人的模样:“夜深寒重,公主迟迟未归寝殿安歇……玄止心中不免挂虑,特来相寻。未曾想……”他目光极自然地扫过对案那个空置的、还残留着淡淡鸢尾冷香的位置(公孙漱玉所坐之处),又极快地收回,“……公主尚有贵客夜晤。是玄止……扰了。”

他解释得滴水不漏,理由光明正大,是丈夫关心晚归妻子的体贴。但……此地是“虎踞堂”!非寝殿!更非后苑暖阁!深夜至此相寻,本身就逾矩!穿透了两人之间那条维持表面和睦的界限。

皇甫月终于缓缓转过头。烛火的光自斜上方罩下,将她半边脸映得明媚,另半边脸则深陷于沉沉的阴翳之中。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幽深如寒潭,锐利如鹰隼的审视目光,如同无形的冷电,瞬间攫住了明玄止那张温润依旧、仿佛写满无辜关切的脸。“哦?”皇甫月唇角微扬,勾出一个意味不明、近乎挑衅的弧度,“看来……驸马心中……颇有些……不大高兴?”

这层刻意维持的温情假面被瞬间戳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骤然绷紧!

明玄止面上的谦和笑意仿佛被寒冰冻住,极其极其细微地僵滞了一瞬。他微微垂下眼睑,长睫如鸦羽般投下小片阴影,掩去了眸底深处翻涌的痛楚与挣扎。复又抬眼时,那温煦已恢复如初,甚至更显恭顺,他双手微微叠放于身前,行了一个标准的臣下之礼:“不敢。玄止不敢对公主……心怀怨怼。”

不敢!不是没有!而是“不敢”!不是高兴,而是不该“不高兴”!

哪里是什么不敢?!他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是撕心裂肺的嘶鸣!他不想看她去争什么权倾天下的帝位!不想看到她深陷那足以焚尽一切的权力漩涡!不想看到她一步步把自己逼上那条布满白骨荆棘、注定沾满鲜血与仇恨的绝路!

她皇甫月!已是这大晟国最尊贵!最煊赫!无人能动摇其地位的公主!太后虽威权深重,但终究年迈!陛下虽坐拥帝位,却性格柔懦!她若安于尊荣,本可享尽这天下最大的富贵逍遥!做这长安城最自在的公主!有何不好?为何非要行此逆天悖命之举?!卷入那足以将整个帝国都拖入万丈深渊的夺嫡风暴?!

权势?!他看着她如飞蛾扑火般四处拉拢权贵、收买人心、甚至不惜与虎谋皮,只觉心如刀绞!那深不见底的权欲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理智!也在蚕食着她原本应有的明媚喜乐!她太贪婪了!再这样下去……她会葬送了自己!连同这满府……甚至……这天下!

可他不能说!

他卑微地爱着她!从初见的惊鸿一瞥,那抹如同初升朝阳般耀眼的赤金宫装身影撞入眼帘时,他的心便已不是自己的!他本也是明家旁支出身,虽非嫡脉权贵,却也自有风骨,可为了她,他甘愿舍弃所有抱负,困囿在这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冰冷如囚笼的公主府,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花瓶驸马!

他知道,满长安都在背后嗤笑他明玄止——不过是凭着一副好皮囊,吃一口公主府的软饭!他们说他软弱窝囊,是个依附于女人石榴裙下的软骨头!可他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他的乐阳……他的心上……只在乎那个在暗夜里独坐窗下、被巨大痛苦与执念噬咬得魂不守舍的皇甫月啊!

他知道她心里始终只有那个早已化作一捧黄土的……许湛!那个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如同烈日骄阳般照亮过她少女心扉的羽林郎将!那个……最终被她至高无上的母后——一道冰冷鸩酒赐死在昭狱最深处的……许湛!

乐阳的心,早已被那个叫做许湛的男人占得满满当当!再没有一丝缝隙能容下他明玄止的温存守候!他看得分明,也心如明镜!他只是……奢望能在那冰冷坚硬的心墙之外,筑一道小小的堤坝,挡一挡那日夜呼啸的凛冽寒风,仅此而已!

然而……他知道!一切都改变不了了!从许湛咽下那杯鸩毒、倒在冰冷肮脏的诏狱石板上那一刻开始……那个曾如朝阳般明亮喜乐、封号象征无尽欢欣的“乐阳公主”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被仇恨、野心、无尽怨念扭曲成复仇利刃的怪物!她要摧毁那座赐死她挚爱的无上宫阙!她要掌控那能抹杀她希望的滔天权柄!她要成为那驾驭万灵生杀予夺的存在!她要踩着所有人的骨血……成为她母后那样、甚至……超越她母后的……女帝!

这条路!铺满毒荆棘!浸透人鲜血!通向的是九幽深处永无光明的深渊!踏上去,她皇甫月……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明玄止缓缓直起身,所有的挣扎、劝说、甚至绝望都归于一种沉重的平静。他深深看了皇甫月一眼,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悲凉与无声的挽歌。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沉如古钟般的低叹:“夜深了……公主……”声音干涩而疲倦。“……早些安歇吧。”说罢,他微微颔首,便欲转身退出这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皇甫月端坐的身躯挺直如同出鞘的利剑!纤长的指节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棋子,用力到指骨发白!她怎会看不懂明玄止方才眼中那份浓烈到近乎实质的悲哀与……近乎诀别的痛楚?可她只能……视而不见!

她的心……是的!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早已在许湛血溅囚牢的那一刻,随着那滚落的头颅,一同死去了!残留的,不过是一片被复仇烈焰灼烤得寸草不生的荒漠!再也生不出一丝绿意,开不出一朵鲜花,容不下一份多余的情愫!

明玄止……他很好!那么好!那般出尘的气质!那般温润的性子!那般赤诚的心意!甚至那般绝世的容貌……本该是她理想中的归宿!若她此生第一眼所见,不是策马掠过宫门、朝她灿烂一笑的许湛;若她的心湖,不曾被那如同正午骄阳般炽烈的光芒狠狠烙下刻骨的印记……或许……她的余生,都会沉醉在这位翩翩公子如玉的温情里,做一个世人艳羡的富贵闲人。

可惜!这世道没有如果!许湛……那个如同烈火般在她生命里呼啸而过的男人!虽短如流星,却已将她灵魂中一切温柔的光与热彻底焚尽!留下的!是永不愈合的焦痕!是足以灼穿三界六道的滔天恨意!

从许湛合上眼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仅仅做一个乖巧伶俐的公主……根本无法撼动母后那深植于帝国中心的冰封王座!更无法掌控自己与所爱之人的生死命脉!母后可以一念之间赐死许湛!可以肆意将她如同金丝雀般锁在富贵的囚笼里!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她恨!恨这天!恨这地!更恨那……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母后!

要争!要掌控!要凌驾!要……成为那金銮殿上……真正的、不容置疑的、主宰一切生灵命运的最高裁决者!成为一个让母后、让皇兄、让满朝公卿、甚至让整个天下都只能匍匐仰望的女帝!

此念既生!永无回头路!纵然前方是尸山血海!是刀锋熔岩!是被千万人唾骂的万世骂名!她也必将焚尽自身!踏着仇雠与障碍的骨肉!一往!无前——!

明玄止的脚步已无声退至屏风阴影边缘。沙……一截被袖袍不慎带落的黑色云子跌落地面,撞击在冰冷金砖上,发出清脆孤绝的回响,又无助地滚向角落的阴暗处。

乐阳皇甫月静坐的身影在烛火中巍然不动,如同一尊冰雕的……战像。砰。厚重的乌木屏风缓缓闭合。将一明一暗两道身影彻底割裂在世界的两端。唯有烛台上跳跃的火焰,将她映在屏风上的剪影拉扯得如同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死寂。浓稠如油墨的死寂。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冻结。只余下……灯芯燃尽最后一抹油脂时,“噗”的一声极其轻微而短促的……叹息。不知是来自烛芯……还是……那个在重重屏风之后,缓缓合上眼眸、将所有软弱彻底深埋的女子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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