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街角咖啡馆，推门时的对视
清晨的青川市被一层薄雾裹着，林未晚是被窗台上桂花树苗的影子叫醒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她伸手摸了摸搪瓷盆的土壤，湿润度刚好——昨晚睡前特意浇的水，没敢多，怕淹了新冒的芽。
手机在枕边震动了两下，是王主任发来的施工进度表，末尾附了句：“上午十点有个小会，在花园附近的‘青槐咖啡馆’，甲方代表也来，你早点过去，咱们先对对细节。”林未晚盯着“青槐咖啡馆”这五个字，指尖微微发紧。她记得这家店，以前加班晚了，顾时砚总爱带她来这儿买杯热美式，说咖啡因能压下熬夜的困意。
她起身换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外面搭了件浅灰色的风衣——是三年前在青川买的，版型还没过时，只是袖口磨出了点毛边。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比以前长了些，垂在肩头，遮住了锁骨处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为了赶设计图，不小心被美工刀划到的，顾时砚还紧张地找了创可贴，笨拙地帮她贴上，说“以后再这么拼，我就扣你绩效”。
收拾好设计图和笔记本，林未晚提前二十分钟出了门。清晨的青川河旁，已经有不少晨练的老人，有的在打太极，有的牵着狗散步，嘴里哼着本地的小调，声音慢悠悠的，裹着水汽，很是亲切。她沿着河边走，路过一家早餐铺，飘来的油条香味勾得她停下脚步——以前她总爱拉着顾时砚来这儿吃早餐，他不爱吃甜，却总陪她喝豆浆，还会把自己碗里的咸蛋挑给她。
“姑娘，要份油条豆浆不？刚出锅的，热乎着呢！”老板热情地招呼着。林未晚摇摇头，笑着说“下次吧”，转身继续往前走。她怕再待下去，那些翻涌的回忆会让她赶不上会议。
青槐咖啡馆就在街角，绿色的招牌上爬着仿真的常春藤，和她笔记本上的纹样有些像。推门的瞬间，风铃叮当作响，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混合着烤面包的香气。店里人不多，靠窗的位置坐着几个人，有的在看电脑，有的在小声聊天。
林未晚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刚把设计图摊开，服务员就走了过来：“您好，请问喝点什么？”
“一杯热美式，不加糖不加奶，谢谢。”她随口答道，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是顾时砚以前常点的口味，她自己其实更喜欢加半糖的拿铁。服务员应了声“好的”，转身去了吧台。
她拿起笔，对着施工进度表核对细节，可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门口。她怕，怕顾时砚会突然走进来，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笑着说“林设计师，又在加班啊”。可转念又觉得自己可笑，他现在是设计院的总监，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会来这种小咖啡馆开一个普通的项目会？
“林设计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林未晚猛地抬头，看到王主任笑着站在桌旁，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甲方代表。“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没事，我也刚到。”林未晚赶紧收起思绪，站起身和他们打招呼。几个人坐下后，王主任开始介绍项目进度，林未晚拿着设计图，时不时补充几句，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热美式送来了，林未晚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让她皱了皱眉。她放下杯子，继续和甲方代表讨论花坛的布局——他们希望在花坛里多加些本地的花卉，比如月季和蔷薇，林未晚点头同意，说会尽快调整设计方案。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又响了。林未晚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心脏猛地一缩——顾时砚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目光正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她看到他的头发比以前短了些，额前的碎发被打理得整齐，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比三年前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他的眼神变了，以前看她时总是带着笑意，温柔得像水，可现在，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疏离。
顾时砚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他站在门口愣了几秒，才慢慢走了进来。服务员迎上去，他却没看菜单，只是指了指吧台：“一杯热美式，打包。”声音比以前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未晚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设计图，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落在了吧台的方向。王主任似乎没注意到这尴尬的氛围，还在和甲方代表聊着天，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设计师，你看这个石凳的位置，是不是可以再往树荫下挪一点？夏天太阳大，老人们坐着也凉快。”甲方代表指着设计图上的一处问道。
林未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笑着说：“您说的有道理，我回去调整一下，明天把修改后的图纸发给您。”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幸好对方没听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讨论其他细节。
顾时砚的咖啡好了。他拿着咖啡，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目光再次看向林未晚的方向。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是在犹豫。林未晚不敢和他对视，赶紧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笔，笔身的常春藤纹路硌得指尖有些疼。
风铃再次响起，顾时砚走了。林未晚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向门口，只看到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
“林设计师，你没事吧？”王主任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有点没休息好。”林未晚勉强笑了笑，“咱们继续吧，还有几个细节没核对完。”
接下来的会议，林未晚虽然还在认真听，认真讨论，可心思却总也集中不起来。顾时砚的身影，他的眼神，还有那杯和他一样口味的热美式，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挥之不去。她想起三年前离开时的场景，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只是留了一封辞职信，就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青川，离开了他。
会议结束后，王主任他们先走了。林未晚收拾好设计图和笔记本，慢慢站起身。她走到吧台，想再点一杯拿铁，弥补刚才那杯难喝的美式。服务员笑着问：“您好，还是刚才的口味吗？”
“不了，一杯热拿铁，加半糖，谢谢。”她摇摇头，声音比刚才平静了些。
等待咖啡的间隙，她看向窗外。顾时砚的车还停在路边，黑色的轿车，和三年前一样。她看到他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打电话，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拿铁送来了，林未晚拿起杯子，温热的触感传到掌心，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她走出咖啡馆，顾时砚的车还在路边。她没敢多看，加快脚步，沿着青川河往酒店走。
风吹过，带着河边柳树的清香，还有一丝桂花的甜香——是她窗台上的那盆桂花树苗。林未晚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咖啡馆的方向。顾时砚的车已经不见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停车位。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她知道，这次重逢不是偶然，青川这么小，他们总会再遇到。只是她还没准备好，准备好面对他，面对那些逝去的时光，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回到酒店，林未晚把设计图放在书桌上，然后走到窗边，看着社区花园的施工现场。工人们还在忙碌着，青石板路已经铺好了大半，花架上开始刷漆，浅棕色的漆料在阳光下泛着光。她想起顾时砚刚才在咖啡馆的样子，想起他看她时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些乱。
她拿起手机，翻出苏晓的微信，想问问她顾时砚最近的情况，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还是没敢按下发送键。她怕知道太多，会让自己更难释怀；也怕知道太少，会一直惦记着。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映出她的脸。林未晚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轻声说：“林未晚，你不能再逃避了。”她知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无论是过去，还是他。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在空白的一页上，写下了一行字：“青槐咖啡馆，风铃响，故人归。”写完后，她合上笔记本，拿起设计图，开始修改花坛的布局。她要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他，忙到能平静地面对下一次重逢。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暖黄色。林未晚看着设计图上的月季和蔷薇，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她想，等社区花园建好，花开的时候，一定会很美。或许到那时，她就能真正放下过去，和他，和青川，好好地说一声“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