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出关时，外界已是1960年1月7日。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带着几分清冷。
查尔斯如同精准的钟表般候在门外，见林彦推门而出，立刻上前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恭喜少爷修为精进。”
林彦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可能接下去的奉承：“行了，少拍马屁。最近外面有什么事情吗？”
“回少爷，并无特别之事。圣诞节期间，唐骝千少爷曾来访，我说您返回家族探望长辈，尚未归来。”查尔斯一丝不苟地汇报。
“嗯，知道了。”林彦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纽约冬日略显萧瑟的街景，心念一动，便在识海中联系了远在别处处理事务的亚历山大·温斯特。
“亚历山大，学校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林彦直接问道。
亚历山大恭敬的声音立刻在他脑海中响起：“少爷，属下已经为您办好了所有转学手续。学校是皇后区的威廉·c·布莱恩特高中（william c. bryant high School）。按照您的要求，这只是一所普通的公立高中，并非精英私立学校。考虑到您之前的指示‘普通就好’，属下猜想您自有考量。这所学校离您现在的别墅相对近一些，交通也算便利。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去办理最后的入学？需要属下陪同您一起去吗？”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林彦干脆地拒绝。体验普通生活，身边跟着个金丹修士像什么话。“对了，我需要带什么材料吗？比如成绩单、身份证明之类的？”
“少爷请放心，所有必要的文件、资料，包括虚构的过往成绩单和身份信息，属下都已经妥善处理并提交给学校了。连本学期的学费也都已经缴清。您只需要在开学前，亲自去一趟校长办公室，与校长见个面，走个过场，确认入学即可。”亚历山大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令人放心。
“做得不错。”林彦赞许了一句，切断了神识传音。
他摸了摸下巴，看着窗外。威廉·c·布莱恩特高中……听起来确实够普通。皇后区，嗯，不再是曼哈顿的核心区域，氛围应该会更接地气一些。
“查尔斯。”林彦唤道。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准备一下。等会儿我去学校看看。”林彦说道。他得去看看这个即将“体验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是，少爷。我会准备好车辆。”查尔斯躬身应道。
“不用车了。”林彦摇摇头，“给我一张地图，我自己走过去或者坐地铁去。既然是普通学生，就要有普通学生的样子。”
查尔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恢复平静：“明白了，少爷。我会为您准备好纽约市地图，并标注出学校和家的位置，以及附近的地铁线路。”
林彦从查尔斯买回来的高中生常服里挑了一身换上，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少年，身量高挑，厚实的燕麦色毛衣和略显磨损的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精炼的躯体，外面是一件深棕色的双排扣粗呢大衣，脚下是一双结实的工装靴。查尔斯的眼光很好，这一身完全是时下美国普通中产阶级青少年的常见打扮，舒适、耐穿，毫不惹眼。
林彦抬手理了理额前垂落的黑发，看着镜中那张年轻、干净，甚至因为修炼而显得有些过于白皙清俊的脸庞，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副形象，与他记忆中的定制西装，或是空间小院里修炼时的广袖长袍，都相去甚远。力量内敛，光华尽藏，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可能出现在皇后区街头的、有几分书卷气的亚裔少年。
他没有让查尔斯准备车，而是将那张标注清晰的地图折好塞进大衣口袋，背上一个书包，推开别墅大门，步入了纽约冬日的寒风中。
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混合着汽车尾气和隐约食物香气的味道。他没有运转灵力驱寒，任由那点寒意透过衣物，带来真实的体感。他沿着人行道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与裹紧大衣匆匆赶路的行人擦肩而过，听着鞋底敲击路面发出的清脆声响，观察着街边略显陈旧的店铺、停在路边的老式汽车，以及远处传来的地铁轰鸣。
这一切，都带着一种粗糙而真实的生命力，与他平日里接触的上流社会的精致截然不同。这就是“人伦”，是亿万普通人构成的烟火人间。
按照地图指示，他步行了二十多分钟，又换乘了一站地铁——拥挤、嘈杂，充满了各种气味和声音。他站在车厢连接处，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象，感觉自己像一滴水，融入了这片名为“普通”的海洋。
威廉·c·布莱恩特高中很快出现在眼前。它不是那种有着悠久历史和爬藤墙的精英私校，而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方方正正的砖石建筑，占地面积不小，但风格朴实无华。操场上的篮球架漆皮有些剥落，围着的铁丝网也带着锈迹。正值假期，校园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走动。
林彦站在校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座建筑里残留的、属于成千上万青少年的蓬勃朝气、烦恼、喜悦和迷茫混杂的气息。他的神识微微一动，便能将整个校园的细节尽收眼底，但他立刻压制住了这种本能。
在这里，他不需要“看”得那么清楚。他需要的是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去感受。
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迈步向挂着“校长办公室”指示牌的入口走去。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里面是老旧但还算整洁的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墨水和淡淡咖啡的味道。一位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秘书女士抬起头，看向他。
“你好，年轻人，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温和。
林彦走上前，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拘谨但足够礼貌的微笑。
“您好，女士。我叫林彦，是新来的转学生，预约今天来见校长先生。”
秘书女士推了推眼镜，低头在桌上的日程簿上查找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请稍等片刻，我通知一下威尔金斯先生。”
她拿起内部电话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对林彦点点头：“您可以进去了，右边第一间办公室。”
“谢谢您。”林彦礼貌地欠身，走向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
“请进。”一个略显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林彦推门而入。这是一间不算宽敞但布置得井井有条的办公室，四壁都是书架，塞满了书籍和文件夹。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旧皮革的味道。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多岁、头发稀疏、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他穿着熨烫得笔挺但款式陈旧的白衬衫和格子马甲，正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
“威尔金斯校长，您好。我是林彦，新来的转学生。”林彦站在办公桌前，保持着适度的恭敬。
威尔金斯校长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在他过分俊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拿起桌上的一份档案翻了翻。
“林彦……是的，你的文件都齐了。从……香港转学过来？”他念着档案上模糊的地理描述，微微挑眉，但并没有深究。作为一所普通的公立高中校长，他见过太多背景各异的学生，有些家庭并不希望透露太多信息。
“是的，校长。”林彦没有多做解释。
“成绩单看起来……嗯，很不错。”威尔金斯校长看着那份由亚历山大精心伪造的成绩单，上面各科都是A，但也没有特别突出到引人怀疑。“数学和科学尤其优秀。”
“谢谢校长，我会继续努力。”
威尔金斯放下档案，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林彦，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林先生，欢迎来到布莱恩特高中。我们学校可能不像曼哈顿那些私立学校那样……光鲜，但我们注重纪律和基础。这里的孩子们大多来自普通的工薪家庭，我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里的氛围，遵守校规，把精力用在学习上。”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公立教育工作者特有的、略带疲惫但依旧坚持的责任感。
“我明白，校长。我会遵守学校的一切规定，努力学习。”林彦的回答无可挑剔。
“很好。”威尔金斯校长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满意，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的班级是十一年级（相当于高二）c班，班主任是莫里斯先生。开学日期是1月11日，下周一。这是学校的课程表和各科学分规定，还有一些入学须知。”他将几张打印好的纸张递给林彦。
林彦双手接过，快速扫了一眼，课程无非是英语、数学、历史、科学之类外加社团，和体育，艺术类的选修课程，与他前世所知的高中课程大同小异。
“还有什么问题吗，林先生？”
“没有了，谢谢校长。”
“那么，祝你在这里的学习生活顺利。如果遇到任何困难，可以来找我，或者告诉莫里斯先生。”威尔金斯校长公式化地说道，然后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再次感谢您，校长。再见。”
林彦微微鞠躬，退出了校长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走出行政楼，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课程表，纸张粗糙，印刷的字体也有些模糊，一切都透着一种年代感。
“十一年级c班……莫里斯先生……”他低声重复着，将课程表折好放进口袋。
他站在空旷安静的校园里，环顾四周。篮球场、教学楼、图书馆……未来一段时间，这里就是他体验“平凡”、顺应“人伦”的舞台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以他筑基巅峰修士却要像一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年一样，坐在教室里学习二次函数和美国历史，算了就他们那贫瘠的历史，不学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