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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的囚禁,如同永无止境的寒冬。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冰冷、死寂和无边的黑暗。苏棠蜷缩在冰冷的褥子上,身体早已麻木,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漂浮。巨大的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灵魂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然而,在最深的绝望深渊中,人的心,总是不甘彻底沉沦。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执念,如同冰层下顽强挣扎的火星,在苏棠死寂的心湖深处,微弱地闪烁着。

那是关于纪延铮的。

她想起订婚宴上,他看向她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和满意;想起他递给她那枚象征承诺的戒指时,指尖传来的温热;想起他偶尔流露的、极其罕见的、带着一丝温和的话语……那些极其短暂、极其模糊的瞬间,此刻在绝望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扭曲成一种虚幻的妄想!

也许……也许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恨她?

也许……他只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

也许……他只是被宋瑶和那些“证据”欺骗了?

也许……他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对她的……情分?

这个念头如同毒药般渗入她麻木的神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一种近乎自虐的希冀!她知道自己很傻!很天真!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此刻,这微弱的妄想,竟成了支撑她没有彻底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必须试一试!

最后一次!

用她仅存的、笨拙的、卑微的方式,去唤醒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丁点温情!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住她的心。她猛地坐起身,尽管身体虚弱无力,眼中却燃起一种病态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挣扎着爬到阁楼门口,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厚重的木门。

“咚咚咚……”

声音微弱而急促。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冷漠而不耐烦的佣人的脸。

“干什么?”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苏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和恐惧,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和颤抖:

“王妈……求求你……让我……让我用一下厨房……就一会儿……我想……我想给延铮做顿饭……”

佣人王妈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极其讽刺的冷笑:“做饭?给纪先生?呵!苏小姐,您还是省省吧!纪先生现在看到您就烦!您做的饭?怕是连狗都不吃!”

刻薄的话语如同刀子,狠狠扎在苏棠心上!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跌倒。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道:

“王妈……求你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做完就回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求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眼神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乞求。

王妈看着她那副可怜又可悲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不耐,但或许是被她那绝望的眼神触动了一丝麻木的神经,又或许是觉得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嚎了!烦死了!就给你一个小时!快点!别磨蹭!也别想着耍花样!”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苏棠如同获得了特赦的囚徒,踉跄着冲出阁楼,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尽管那空气依旧冰冷刺骨。

她直奔厨房。佣人们看到她,眼神各异,有鄙夷、有好奇、有漠然,但都默契地避开了她。

厨房很大,很干净,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苏棠站在空旷的厨房中央,感到一阵茫然和无助。她有多久没有碰过锅铲了?她甚至……不太清楚纪延铮喜欢吃什么……她努力回忆着,脑海中却只有模糊的碎片。

她只能凭着感觉,笨拙地挑选食材。她记得他似乎说过……不喜欢太油腻?或许……清淡一点?她选了新鲜的芦笋、虾仁、鸡胸肉……又看到有新鲜的蘑菇和豆腐……她像个初学烹饪的孩子,手忙脚乱,动作生涩而笨拙。切菜时,手指因为紧张和虚弱而颤抖,差点切到手指。打火时,试了几次才点燃灶台。油锅热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食材放进去,溅起的油星烫得她手背一缩,留下一点红痕。

她顾不得疼痛,全神贯注地盯着锅里的菜。她努力回忆着母亲教她的步骤,翻炒、调味……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和卑微的期待。她希望……希望这顿饭能有一点点家的味道……希望……能唤醒他心底哪怕一丝丝的柔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做了清炒芦笋虾仁、白灼鸡胸肉、蘑菇豆腐羹……都是些简单清淡的菜式。她将菜小心翼翼地装盘,摆放在餐厅那张巨大的、冰冷的餐桌上。她甚至找来了几个干净的、没有破损的碗碟,试图让这顿简陋的晚餐看起来不那么寒酸。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精疲力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她看着餐桌上那几道冒着微弱热气的菜,心中却充满了巨大的忐忑和不安。它们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寒酸……他会喜欢吗?他会……看一眼吗?

她不敢奢望更多。她只希望……他能坐下来,尝一口……哪怕只是一口……让她有机会说一句……解释一句……

她坐在餐桌旁,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腿上,指尖冰凉。她像一座等待审判的石像,目光死死地盯着餐厅入口的方向。心跳如同擂鼓,在寂静的餐厅里疯狂地、沉重地敲击着她的胸腔。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充满了希望与恐惧交织的煎熬。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窗外的最后一丝光亮。餐厅里,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将苏棠苍白、单薄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寂。

桌上的菜,早已凉透。那点微弱的热气早已消散,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油膜,覆盖在菜品的表面,显得更加黯淡和毫无生气。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冷却后的油腻味和淡淡的腥气,令人毫无食欲。

苏棠依旧坐在那里,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坐而麻木、冰冷。眼中的希冀如同风中残烛,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摇曳、黯淡。她的心,也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

就在这时——

别墅大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和刺耳的刹车声!

苏棠的心脏猛地一缩!身体瞬间绷紧!她下意识地站起身,眼中那几乎熄灭的微光,如同回光返照般,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脚步声踉跄而沉重,伴随着女人娇嗲的抱怨和男人含糊不清的嘟囔声,由远及近。

餐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纪延铮被宋瑶半扶半抱着,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他脸色潮红,眼神迷离,脚步虚浮,显然已经酩酊大醉。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歪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废和放纵的气息。

宋瑶则妆容精致,脸上挂着得意而满足的笑容,紧紧依偎在纪延铮身边,仿佛在宣示主权。

当纪延铮醉眼朦胧的目光扫过餐厅,看到站在餐桌旁、脸色惨白、眼神充满卑微期待的苏棠时,他的眉头瞬间紧锁!眼中没有一丝惊讶或触动,只有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冰冷的讥讽!

“哟!姐姐!”宋瑶立刻捕捉到纪延铮的情绪,抢先开口,声音拔高,带着夸张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么晚了还没睡呢?还在这儿……摆着这些……啧啧啧……”她目光扫过桌上那几盘早已凉透、卖相不佳的菜,脸上露出极其嫌恶的表情,“这是……给谁看呀?做这些猪食给谁吃呢?延铮哥哥现在可没胃口吃这些玩意儿!”

苏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宋瑶那恶毒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最后的自尊!她下意识地看向纪延铮,眼中充满了绝望的乞求和最后一丝微光!

纪延铮似乎被宋瑶的话逗笑了,发出一声含糊的、充满醉意的嗤笑。他看也没看桌上的菜一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落在苏棠那张写满期待和恐惧的脸上,眼神中的厌烦和鄙夷更加浓烈!

苏棠鼓起最后一丝勇气,踉跄着上前一步,试图伸手去扶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延铮……你……你喝醉了……我扶你……”

她的手还未碰到纪延铮的衣袖——

“滚开!”纪延铮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巨大的力量!

“啊!”苏棠被他猛地推开!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餐桌边缘!腰侧传来一阵剧痛!桌上的碗碟被撞得“哐当”作响!一盘菜被打翻在地,汤汁溅了一地!

纪延铮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碍眼的垃圾!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声音冰冷刺骨:“别在这里……碍眼……滚……滚回你的阁楼去……”

说完,他不再理会她,任由宋瑶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宋瑶回头,对着跌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苏棠,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充满恶意和得意的笑容!

苏棠瘫坐在地上,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腰侧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她看着纪延铮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冷漠背影,看着地上那摊狼藉的、如同她此刻心境的打翻的菜肴,看着宋瑶那得意洋洋的笑容……

最后一丝微光,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炭火,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熄灭了!彻底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吞噬!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碎了!

餐厅里,死寂无声。只剩下水晶吊灯投下的、冰冷而刺眼的光芒,照亮着地上那摊狼藉的残羹冷炙,以及那个如同破碎玩偶般瘫坐在地上的女人。

苏棠一动不动。没有哭泣,没有呜咽。她的眼神空洞得如同枯井,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仿佛所有的生气、希望、痛苦,都在刚才那一刻,被彻底抽空了。

她感觉不到腰侧的疼痛,感觉不到地板的冰冷,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她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绝对的虚无。

纪延铮那冰冷的“滚开”和厌恶的眼神,宋瑶那得意的笑容,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她心上刻下了无法愈合的致命伤痕!她最后一点卑微的妄想,被无情地、彻底地践踏、碾碎!

主人格“苏棠”那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在这最后一击下,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块基石的沙堡,轰然崩塌!她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那无边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而在那深渊的最深处,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岩浆,在绝望的催化下,终于彻底挣脱了束缚!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复仇的火焰,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发出无声的咆哮!它即将破土而出!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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