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村的七日，对熊和共与柳轻烟而言，是漫长而痛苦的蜕变。
每一刻，浓郁如实质的天地灵气都如同无形的钢针，无孔不入地刺扎着他们初入此界的凡俗之躯。每一次呼吸都如吞咽刀片，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经脉的撕裂感。形意混元桩与医仙谷心法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昼夜不停地运转，如同在汹涌的灵气狂潮中，死死抓住两块礁石。
石头提供的青禾粥与蕴含微弱生机的“清露”，是维系他们不至于被灵气撑爆或彻底虚脱的甘露。石头虽然嘴碎，时常对熊和共那柄视若珍宝的寒铁短刀投以毫不掩饰的鄙夷，但照料起来却颇为尽心。他每日都会带来温热的青禾粥和新鲜的清露，偶尔还会带回一些后山采摘的、灵气温和的野果，絮絮叨叨说着村里鸡毛蒜皮的琐事，倒也让这痛苦的日子不那么难熬。
七日煎熬，如同炼狱。熊和共只觉自己这具千锤百炼的武极之躯，被一遍遍碾碎、重塑。经脉在撕裂与修复中变得坚韧了一丝，丹田气海在反复的胀痛与收缩中，对那玉色七彩真气的容纳似乎也增加了一分。痛楚依旧，但那深入骨髓的“虚不受补”之感，正极其缓慢地消退。他维持混元桩的时间，也从最初的寸步难移，变得稍显从容一些。
柳轻烟的情况则好上不少。医仙谷功法本就中正平和，善于疏导滋养，加之她对草木灵气的天然亲和，周身那层淡绿色的光晕日益凝实。第七日清晨，她已能勉强坐起身，自行运转功法吸纳灵气，虽然依旧面色苍白，行动迟缓，但眼神中已恢复了往昔的清澈与沉静。
“喂，大个子，漂亮姐姐！”第八日清晨，石头风风火火地闯进草庐，小脸带着兴奋，“好消息！陈爷爷传讯回来啦！他老人家在山里发现了一株好宝贝，还得耽搁几天，不过他说了，你们俩这情况，光靠我这‘清露’和青禾米吊着可不行，根基会受损的！得去‘碎星坊’找正经的引气法门，再弄点固本培元的丹药才行！”
熊和共正盘膝坐在地铺上，维持着混元桩的架子，闻言缓缓收功，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柳轻烟也从调息中睁开眼，看向石头。
“碎星坊？”熊和共沉声问道。这个名字，石头之前提过，是离此地最近的、有“修士老爷”常驻的所在。
“对！就是那儿！”石头点头如捣蒜，“翻过前面两座‘卧牛山’就到了！青阳镇地界上唯一的散修聚集地！虽然乱是乱了点，但引气法门、丹药符箓、甚至一些破铜烂铁的法器，都能在那里淘换到！陈爷爷说，你们要的东西，那里肯定有！”
他搓着小手，眼睛放光：“正好，我攒的几株‘月光草’也快蔫了，得赶紧去换点零花钱！我带你们去！放心，我熟门熟路！”
熊和共与柳轻烟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意。留在青牛村，只能被动承受灵气冲刷的痛苦，缓慢修复，但终究是饮鸩止渴，根基难固。碎星坊，是必须走的一步。
“有劳石头小兄弟。”柳轻烟声音轻柔，带着感激。
“谢了。”熊和共言简意赅。
“嘿嘿，好说好说！”石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不过咱们得说好，进了坊市，一切听我的！那地方鱼龙混杂，坑蒙拐骗的多了去了！你们俩这生面孔，又是刚从‘下界’上来的‘肥羊’，可别被人连皮带骨头吞了！”
“肥羊”二字，让熊和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按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抚过腰间的鲨鱼皮鞘。那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凡铁”的卑微。柳轻烟则轻轻颔首：“自当听从石小哥安排。”
简单收拾，其实也无甚可收拾。熊和共将那柄寒铁短刀仔细插回腰间，柳轻烟则小心地将几片石头给她的、蕴含生机的草叶贴身收好。两人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沾染着血污与泥土的粗布衣裳，跟在赤脚短褂的石头身后，踏出了陈爷爷的草庐。
卧牛山，山如其名，山势浑圆厚重，林木却异常茂密高大。参天古木的枝叶遮天蔽日，林中光线幽暗，藤蔓如虬龙般缠绕。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松软无声。空气湿润，灵气比青牛村更为浓郁，带着原始森林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木腐朽的气息。
石头身形灵活得像只山猴子，赤脚踩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上，如履平地，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熊和共与柳轻烟却走得异常艰难。体内灵气冲突依旧，行走间气息不稳，每一步都牵动经脉刺痛。更要命的是，林中不时传来几声低沉兽吼或尖锐禽鸣，声音中蕴含的威压，远非凡俗虎豹可比，震得两人气血翻腾，心神剧震！
一股腥风毫无征兆地从侧方密林中扑来！黑影如电，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直扑落在最后的柳轻烟！
“小心！”熊和共瞳孔骤缩，厉喝出声！他身体本能反应快过思维，脚下马踏连环的桩步瞬间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后发先至，挡在柳轻烟身前！同时腰身拧转，右臂筋肉虬结，形意崩拳的劲力含而未发，拳锋直指那扑来的腥风黑影！
“别动手！”石头尖锐的童音同时响起！
熊和共的拳锋在距离黑影不足三尺处硬生生顿住！劲风激荡，吹得他额前乱发飞扬。那黑影也似乎被石头的声音喝止，猛地刹住身形，落在地上，竟是一头通体漆黑、形如猎豹、但额生独角、獠牙外露的狰狞异兽！它幽绿的眼瞳死死盯着熊和共，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吼，涎水滴落，腐蚀着地上的苔藓，发出“滋滋”轻响。
石头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熊和共和那异兽中间，叉着腰，对着那异兽骂道：“蠢东西！眼瞎啦？这是客人！再敢乱扑，小心我把你尾巴上的毛全拔光烤了吃！”
那独角黑豹似乎极为忌惮石头，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委屈的呜咽，幽绿的眸子扫过熊和共，尤其是他那蓄势待发的拳头，眼中竟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忌惮，随即不甘地低吼一声，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密林深处。
“呼…”柳轻烟松了口气，脸色更白了几分，方才那瞬间的凶煞之气让她几乎窒息。
熊和共缓缓收拳，拳面上青筋隐现，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独角黑豹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量，远非凡俗猛兽可比！若非石头喝止，他那一拳崩出，结果难料！
“那是‘影牙豹’，林子里的巡山小妖，鼻子灵得很，专挑生人下手。”石头拍了拍小胸脯，心有余悸地瞪了熊和共一眼，“还好我喊得快！你这拳头要是砸实了，惊动了山里头的大家伙，咱们仨今天都得交代在这儿！”
他指了指幽暗的密林深处，压低声音：“这卧牛山里，真正厉害的家伙都在深处趴着呢！以后走路机灵点，收敛气息，别乱看，别乱动，更别随便动手！咱们这点斤两，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熊和共默然点头，心中凛然。这修真界，步步杀机，一头“巡山小妖”便已如此凶悍。他按了按腰间的刀柄，那冰冷的触感此刻显得如此无力。
接下来的山路，三人更加小心翼翼。石头在前引路，专挑僻静难行的小径，避开那些气息凶戾的区域。熊和共和柳轻烟收敛气息，形意桩功与医仙谷心法时刻运转，勉强抵御着灵气冲突和无处不在的凶兽威压。翻过第一座卧牛山，已是日头偏西。
第二座山更为陡峭。行至半山腰一处背风的山坳，石头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谷：“喏，穿过前面那条‘一线天’，下去就是碎星坊了！”
三人稍作休整。熊和共与柳轻烟抓紧时间调息，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石头则爬到一块巨石上，踮着脚向山谷方向张望，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市侩。
穿过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一线天”，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山谷盆地呈现在眼前。谷中并非想象中的亭台楼阁、仙气缥缈，反而像是一个巨大、混乱、嘈杂到了极点的市集！
无数简陋的棚屋、地摊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毫无规划可言。道路狭窄泥泞，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争吵声、甚至打斗怒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扑面而来！
“上好的‘火蛇皮’！炼制火属性护甲的不二之选！只要三块下品灵石！”
“刚出炉的‘辟谷丹’！一瓶十粒，保证三月不饥！走过路过别错过！”
“残缺的‘庚金剑诀’残篇！虽是残篇，威力不凡！换一枚‘养气丹’！”
“收百年份‘血灵芝’！价格面议！童叟无欺！”
“他妈的！敢偷老子‘风狼牙’？找死！”
“打！打死这不开眼的！”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刺鼻的味道：劣质丹药的苦涩、妖兽皮毛的腥臊、符箓燃烧的硫磺、灵草灵药的清香、还有汗臭、血腥、尘土…种种气息混合，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底层挣扎者的浑浊气息。
行人大多穿着粗陋，神色或麻木、或狡黠、或凶狠。有背着巨大兽骨的大汉，有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有手持拂尘却眼神闪烁的老道，也有衣衫褴褛、眼神绝望的乞儿。偶尔有衣着稍显光鲜、周身带着淡淡灵压的人走过，周围人群便会下意识地避开，投去敬畏或贪婪的目光。
这就是碎星坊？修真界的市集？与熊和共想象中的仙家气象天差地别！倒像是放大了无数倍、混乱了无数倍的江湖黑市！
石头对此显然习以为常，他回头对熊和共和柳轻烟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小脸一板，挺起小胸脯，努力做出“老江湖”的模样，率先挤入了汹涌的人流。
一进入坊市范围，熊和共和柳轻烟立刻感受到了与山中截然不同的压力！
人！太多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强弱不一的气息波动！这些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场！这威压虽不如山中妖兽那般凶戾直接，却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无时无刻不在刺探、挤压着他们的神经！体内本就因灵气冲突而脆弱的平衡，在这人潮气息的冲击下，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熊和共闷哼一声，额角青筋跳动，混元桩的“势”场瞬间运转到极致，才勉强稳住身形，未被这杂乱的气息冲垮。柳轻烟也是娇躯微颤，脸色煞白，淡绿色的光晕在体表急促闪烁，竭力抵御。
“跟紧我！别乱看！”石头的声音在嘈杂中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他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拥挤的人流中灵活穿梭，专挑人流的缝隙钻。熊和共和柳轻烟咬牙跟上，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紧随着唯一的灯塔。周围无数道目光扫过他们这两个气息微弱、衣着寒酸、明显是“生面孔”的男女，有漠然，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算计，如同饿狼盯着误入领地的羔羊。
“滚开！挡路了！”一声粗暴的喝骂在身侧响起。一个身高近丈、满脸横肉、赤裸着上身、露出道道狰狞疤痕的巨汉，扛着一根血迹斑斑的巨大兽腿，蛮横地撞开挡路的人，直冲熊和共而来！那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气和沉重的压迫感，远超之前的影牙豹！
熊和共瞳孔一缩！体内真气本能地就要爆发！但石头焦急的声音及时响起：“别动！是‘屠夫’张黑子！让他！”
熊和共强行压下出手的冲动，脚下形意步法一错，险之又险地侧身避让。那巨汉擦着他的身体冲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巨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只是推开了一块碍事的石头。
柳轻烟在熊和共侧身的瞬间，也轻盈地向后小退半步，避开了冲撞。她的动作看似简单，却带着一种医仙谷特有的、卸力化劲的柔韧。
“呸！晦气！”巨汉骂骂咧咧地远去。
熊和共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指甲刺破。刚才那瞬间，他真切感受到了那巨汉体内汹涌的、如同蛮荒凶兽般的恐怖气血之力！绝非自己目前的凡俗真气可比！若真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了吧？”石头凑过来，小脸紧绷，“这里不讲道理，只讲拳头！没实力，就得缩着！走，先去把我这几株草换了，弄点‘灵砂’傍身！”他拍了拍腰间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几株散发着微弱月华光芒的草叶。
他领着两人，七拐八绕，避开那些气息格外凶戾的区域，来到坊市边缘一处相对冷清的角落。这里有几个用破旧木板搭成的摊位。
“老瘸子！收药草！”石头走到一个坐在破草席上、穿着打满补丁灰袍、一条腿明显萎缩弯曲的干瘦老者摊前，大大咧咧地将布袋里的三株月光草拍在摊位上。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皮，瞥了一眼草叶，又扫了扫石头身后的熊和共和柳轻烟，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嗬嗬…小石头，又来换灵砂了？这次还带了两个…新面孔？”
“少废话！看看成色！”石头叉着腰。
老者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株月光草，对着天光看了看草叶上的月华纹路，慢吞吞道：“灵气散了大半…保存不善。算你…五粒灵砂吧。”
“五粒？！”石头跳了起来，“老瘸子你心也太黑了！上次灵气还不如这次，你还给六粒呢！至少七粒！”
“嗬嗬…上次是上次。”老者不为所动，“行情不好啊。爱卖不卖。”说着就要闭上眼睛。
“六粒半！不能再少了！”石头小脸涨红。
“成交。”老者眼皮都没抬，从怀里摸索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袋，倒出六粒米粒大小、颜色浑浊暗淡、如同劣质玉石碎屑的颗粒，又摸摸索索找出半粒更小的，一起推到石头面前。
石头一把抓起那六粒半“灵砂”，愤愤地瞪了老者一眼，嘴里嘟囔着“黑心老瘸子”，转身拉着熊和共和柳轻烟就走。
“那就是…灵砂？”柳轻烟看着石头掌心那几粒黯淡无光、灵气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颗粒，轻声问道。
“嗯！最最最下等的‘灵石’渣滓！”石头没好气地塞进自己的小布袋，“在这鬼地方，没这玩意儿，寸步难行！买口水喝都得用它！”
他掂了掂小布袋，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叹了口气：“唉，就这点，也就够咱们仨吃几顿最差的‘灵面饼’…得想办法弄点正经的灵石才行。”
熊和共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周围喧嚣的市集。他看到有人用几块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矿石换走了一叠黄色的符纸；有人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株通体赤红的灵芝，与摊主激烈地讨价还价；更多的人，则是用那种颜色暗淡的“灵砂”，购买着一些看不出名堂的劣质物品。
“灵石…如何获得？”熊和共沉声问道。这是他们在此立足的根本。
石头指了指远处雾气笼罩的连绵山脉：“进山！猎妖兽，采灵药！或者…”他指了指坊市深处一些挂着“收徒”、“招工”破烂木牌的棚屋，“给那些小门派或者商铺当苦力，挖矿、采药、看炉火…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能挣一两块下品灵石。”
“一两块？”柳轻烟秀眉微蹙。
“是啊！下品灵石！”石头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呢？灵石多金贵啊！一块下品灵石，能换十两黄金呢！”
十两黄金！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熊和共耳边炸响！
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僵硬！幽深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石头！
“你说什么？一块…下品灵石…换多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寒意。
石头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半步：“十…十两黄金啊！怎么了？这…这是碎星坊的规矩，又不是我定的！那些从凡人国度过来的商队，想换点灵砂去收购特产，都是这个价！童叟无欺！”他指着坊市入口附近一个稍显整齐的角落，那里果然有几个衣着华丽、带着护卫、但气息普通的凡人，正与几个修士模样的人交涉着，其中一人正将一小袋沉甸甸的金锭递给对面的修士，那修士则抛给他几块比石头手中灵砂稍大、颜色也稍显莹润的乳白色小石子。
阳光下，那几块乳白色的小石子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灵光。而那小袋金锭，看其大小和护卫小心翼翼的神态，绝对不止十两，恐怕有数十两甚至百两之巨！
一块下品灵石，十两黄金？
熊和共的手，不受控制地按在了腰间！
冰冷的鲨鱼皮鞘下，是他视若珍宝、与赵莽在凡尘江湖中生死与共的寒铁短刀！
那柄在石头口中，连玩具都不如、丢地上都没人捡的凡铁！
那柄陪伴他斩仇敌、护至亲、跨越世界壁垒的唯一念想！
他猛地想起了熊家堡那堆积如山的金银！想起了临行前，他随意抓取、塞入怀中以备不时之需的那几锭金元宝！沉甸甸的，足有上百两！
凡俗的金银，在此界竟有如此价值？
一块下品灵石，只需十两黄金？
那他怀中这上百两黄金…岂不是能换…十块下品灵石？！
巨大的荒谬感、强烈的落差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比之前任何一次灵气冲击都更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一路视若珍宝的寒铁短刀，在此界是连玩具都不如的废铁。
他原本以为在此界毫无用处的凡俗金银，却在此刻，显露出了惊人的价值！
这世道…何其讽刺！
石头看着熊和共那骤然变幻、复杂到了极点的脸色，又看看他死死按住腰间刀柄、指节发白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嘴微张，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满是愕然，随即又化作一丝古怪的、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
“大…大个子…你…你该不会…身上带了…黄金吧？”石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
熊和共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盯着远处那完成交易的修士，看着对方漫不经心地将那袋足以让凡俗国度无数人疯狂的黄金随手丢给身后的随从，如同丢弃几块无用的石头。而对方手中那几块散发着微弱灵光的乳白色石子，在熊和共此刻的眼中，却仿佛比世间任何珍宝都要耀眼！
一块下品灵石，十两黄金。
这冰冷而残酷的兑换比例，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过往力量的留恋，也无比清晰地昭示着，这名为“云洲”的修真世界，那赤裸裸、血淋淋的底层规则！
力量！资源！
没有力量，寸步难行！
没有灵石，连最基本的修行都无法维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那因巨大冲击而波动的眼神，在短暂的茫然与震动后，如同被投入寒潭的烙铁，迅速冷却、沉淀，变得幽深如古井，只剩下最纯粹的冰冷与坚定。
他缓缓松开紧握刀柄的手，不再看那柄寒铁短刀，仿佛它已不存在。
他的目光，越过喧嚣混乱的人潮，投向了坊市深处，那些挂着“引气法门”、“丹药符箓”招牌的、稍显整齐的铺面。
“石头，”熊和共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带路，去换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