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七杂八四五声枪响传来，可以想象到，场面定然很混乱。
“没打中！”
“在那边!”
“追啊!”
“快追啊！”
德西走到李大和身边。李大和正要开口。德西做个手势，让他别说话。
德西竖起耳朵听着远处的动静，大地在震动，来的可不是个小动物，是个大家伙。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举枪瞄准。看他那般凝重精锐的眼神，李大和也想到了什么。
是大家伙！
他在德西身侧，也举枪，和他一起瞄准那方向。
*
一只黑色的大家伙，以极快的风驰电掣般的速度狂奔而来，不要命地穿破前方灌木丛的围堵。
德西毫不犹豫，看到它的身影，就当机立断朝着它的颈部开了一枪。
野猪刚好一扭头，第一枪没击中。它发现了德西这个敌人，变了方向冲他而来。
李大和吓得要死，他都忘了开枪。他毕竟不是专业猎人。一念之下就要拉着德西跑。
德西一挥胳膊，把他推向一边的草丛卧倒，自己向相反方向狂奔。
野猪不要命地追他。德西跑的方向，迎面就碰上过来打算围猎的张猎户。
他手里的枪威力最大。
张猎户为救德西，匆忙向野猪开了一枪。还是没打中。野猪这次更疯了。地面都在震动，往两人这边冲。
“枪给我！”德西吼道，扔掉自己的枪。
张猎户赶紧扔给他，看着这金发大高个握住枪，在地上打个滚，拉上枪栓，眨眼之间，一颗子弹打出去。
那野猪就离德西五六米，嗷嗷叫着倒下了。
张猎户惊呆了。这玩意皮糙肉厚，牙齿锋利，若撞上人，跟被刀砍得一样。
这杆枪的威力虽然足够大，但只有打中野猪的脖子才能致命。
这是一枪就打中了猪脖子 !
看着德西摔在地上，李大和从地上站起来，火急火燎地跑到他身边，拼命拉着他起来，离野猪远点。
前几年发生过一桩事。被子弹打中一枪的野猪，不仅没有立刻死亡，还一路狂飙、严重咬伤了两人，难杀程度堪称五颗星。
今天，这可是一只快400斤的公猪 !
德西踩着跑掉了的解放鞋，站起来，对他摆摆手。重新举枪，对着那猪的颈部，再补了一枪。
这颗子弹的近距离威力，足以射穿野猪坚硬的外皮。那猪低弱地呜咽一声，算死透了。
母野猪一年内生育1-2次，一次可以生下至少5头小猪崽，多时则可能到达12头。
湖武地区的山里，野猪的天敌，如老虎、狼等，目前都数量不多。
所以野猪还不少，一到冬天就奔到山下，地里破坏庄稼。
有小野猪还曾经大摇大摆钻进农户家，真是吓死个人！
一般情况下它们不会攻击人。但一旦跑起来，比人更快，跳得比人更高。
德西刚才要是被拱到，都该有骨折和出血了。
*
李大和想起刚才德西推开他，把野猪引去追自己，这会儿扶着德西，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好兄弟 !
他再一眼瞅见德西的裤子。
行了，刚才扯裂了。从屁股到膝盖，一条大裂缝。
这种布料不经扯，要么容易破呢，大家伙满腿都是大补丁。
刚才德西情急之下，一扯到底，都露出了内裤，快光腚了。
“伤到了没?”
李大和最紧张这个。
“没有。”德西拍拍裤子，也看到了自己裤子的大裂缝……真尴尬。
在李大和眼里，这算什么？人没事就好！
所有在山里的人都吆喝着。
“打着了！打着了！”
人们涌上来，看见了草坪和灌木间的、这头大猪，又瞅见德西撕裂了的裤子、金发上沾的茅草乱糟糟的。
赵长安、赵宝强、庆和庆林都过来了。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司马德打的？”
“昂 !”
李大和得意坏了。“第一枪、第二枪，都是他！”
这才大半天，洪山村就打到了一只野猪。富木村的人，脸色都有点难看。
李大和聪明地把野鸡袋子踢到脚后边，不让他们看见。
这村跟村之间，可是有明争暗斗的。你讲革命性，他讲生产量，连哪个村登记今年收的稻谷多了一百斤，都会互相比。
何况是打猎，对方先得了一只这么大的猪。
可这事儿没办法。这打猎不算公家的所得。
抓得住、杀得了野物，算个人的本事。
富木村的人盯着那头猪，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辙。一枪二枪都不是他们打的。分不了肉。
赵宝强悻悻地看一眼野猪，又瞪一眼德西，招呼他们村里的。
“走 ! 走 !”
他们再去找一只。
他们一走，这边洪山村的聚拢过来，集中着手里的猎物。
14只野鸡，3只野兔，几只麻雀，一头野猪。德西功不可没，打来了一大半。
不能再继续打了，要赶紧齐心协力把猪抬回去。
德西不想收手，还想再猎一只野兔。不过其他人见到这么大一头野猪，已经喜出望外，都想马上回家分肉。
不打了，不打了，回家！
400斤的野猪，要抬回家也得费些功夫。
十几人砍了两根结实的粗木棍，用麻绳捆好猪脚，弄成十字杠杆架好。
好几拨人轮流换着挑，才走下山、抬回村里。
德西这个枪手，就不用出力抬了。他穿着他的破裤子，背着猎枪，跟着走。
大家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拍德西肩膀。
“好小子！枪法准的！”
庆林是抬野猪的一员。他心思复杂地看着德西。
这位，面部轮廓硬朗，身材高大又双腿修长。
男子的阳刚之气不浓烈，但也昭然若揭。
相貌……堂堂。
枪法还那么准。自己一辈子都未必，能打中这么只猪。
还有其他的。不想说了。
又瞅着德西随着走路，大大咧开的裤子缝。
德西的内裤跟大家都不一样。隐约露出来干净、棉织的、白色的。
大腿皮肤也是细白，哪像他们这种在地里暴晒，又黑又糙的庄稼汉。
这些大汉的身上，要么没穿。要么就是老娘、媳妇凑合着，拿碎粗布缝的裤衩子。没有够用的布料，根本不讲究。
庆林看着德西裤腿、袖管分别缝接的那一截。一共四段。他知道是谁缝的。针脚很细。
他不想看了。扭过脑袋去看这只猪。
真沉。400斤啊！
*
回了村，下午的大喇叭一广播。在晒粮食的大坪上，每户都来了人，分肉。
村里二百多人，理论上每家能分到一两斤。
德西拥有优先选肉权。村里的屠夫把野猪放了血，肉剁了，分成几扇。
猪头，有几家要了，剁成几份。
拎走的人喜笑颜开，比过年分生产队杀的猪还高兴。
野猪皮厚，屠夫把皮剔了，李大和给德西一大块。
“今天没打到鹿。用猪皮，也能做鞋。”
“这块是你的。我回头带你去镇上找鞋匠，他会做。”
李大和让他等着，和生产队长安排，给村里每家每户揦一小块肉。
德西分到了一大块猪肉和三只鸡。猪心和一小块猪肝也给他了，都血糊糊地装袋子里、直往外滴血。
他摆摆手说。
“别的不要。”
李大和眼睛一瞪。
“诶！拿着! 都好吃！”
猪肠就算了，里面都是……。他瞅着德西一脸白净，就没说给他。
这血淋淋的景象，德西倒算是能接受。
在故乡森林里烤鹿的时候，也是现场切割、处理。从小哈德里手把手地教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