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城市的街道满是积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泥土的气息。天边泛起鱼肚白，乌云尚未完全散去，但第一缕阳光已经刺破厚重的云层，洒落在地面上，仿佛为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纱衣。
陈默等人从地下空间艰难脱身后，城市便迎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混乱中，他们一路奔逃至古宅废墟前，才终于停下脚步。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也模糊了刚刚经历的一切。
古宅废墟前，陈默站在残垣断壁之间，手中握着那台老式录音机。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洼浅水。他按下播放键，熟悉的环境音从扬声器中传出——那是封印仪式前夜的回响：风声、低语、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哭泣。
他闭上眼，静静聆听，随后睁开眼，缓缓迈步向前。
“这里。”他说，语气平静却笃定，“声音变了。”
林小棠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额头上曾经闪亮的胎记此刻已完全隐没在皮肤之下，像是从未存在过。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些灼伤的痕迹也早已消失不见，但她仍能感受到某种残留的温度，仿佛那段经历并未真正离去。
苏明远和秦月跟在他们身后，前者拿着手电筒，后者则背着她的直播设备。暴雨冲刷了大部分痕迹，但他们知道，有些东西不会被轻易抹去。
他们在一片倒塌的墙角处停下。陈默蹲下身，伸手拨开碎石与湿泥，一块半埋在土中的石板渐渐显露出来。表面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粉末，雨水未能将它冲刷干净。
“晦明阁。”秦月轻声念出石板上的字样，眉头微蹙，“他们真的无处不在。”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字迹。他的左眼微微眯起，习惯性地想要启动测灵仪，却发现那枚单片眼镜早已损坏，镜片裂痕纵横，无法再提供任何辅助功能。
他站起身，摘下眼镜，随手扔进了身旁的水坑里。金属沉入水底的一瞬间，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怎么了？”林小棠察觉到他的动作。
“没什么。”陈默摇头，“只是……不想再看了。”
林小棠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不再追问。
“接下来怎么办？”苏明远开口，目光扫过四周，“这个地方迟早会被市政工程队清理掉。”
“先确认一件事。”陈默说，“我还能不能‘看见’。”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点头，决定前往疗养院旧址。
那里曾是整座城市灵压最强的地方之一，也是陈默母亲最后生活过的地方。
疗养院早已废弃多年，围墙坍塌，铁门锈蚀不堪。他们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径，来到主楼前。建筑内部空荡寂静，墙壁上布满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陈默站在大厅中央，缓缓闭上眼，尝试感应周围的灵能波动。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凝固。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没有幽蓝光芒，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但他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苦笑。
“我还能看见。”他说，“只是……它们不再回应我了。”
林小棠走近一步：“你意思是？”
“我不确定。”陈默低声回答，“也许是因为封印的关系，也许是……别的原因。”
他抬起左手，腕上褪色的红绳依旧缠绕在那里，但已经不再颤动。
“也许，我只是……累了。”
林小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离开疗养院后，他们回到临时落脚的旅馆。秦月打开直播设备，试图恢复之前丢失的数据。
“这段空白时段持续十七秒。”她一边操作一边解释，“但奇怪的是，所有观众Id都恢复正常，没人记得发生过什么。”
“让我听听。”陈默走到她身边。
秦月点开备份文件，一段音频开始播放。起初是正常的环境音，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便是那段模糊的低频噪音。
“听到了吗？”她问。
陈默点点头，耳朵贴近音响，眉头逐渐皱起。
“别以为结束了。”他低声重复着那句几乎不可闻的话语。
空气仿佛一瞬间变得沉重。
“你觉得……这是谁留下的？”林小棠轻声问。
“不知道。”陈默望着屏幕，“但我想，我们最好做好准备。”
秦月关掉设备，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忽然开口，“这场暴雨之后，一切都变了。”
没有人回答。
他们都清楚，变的不只是环境，还有他们自己。
林小棠走向浴室，打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镜中倒影似乎比她慢了一拍，露出一个不属于她的微笑。
她猛地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她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合上镜盖，转身离开。
夜晚降临，城市恢复了往日的喧嚣。霓虹灯闪烁，车辆穿梭，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只有少数几个地方，仍能看到暴雨留下的痕迹。
陈默独自坐在旅馆阳台上，望着远方的天空。雨后的空气清新而冷冽，带着一丝泥土的腥甜。
他取出银簪，放在掌心仔细端详。那枚古老的物件如今安静得像一块普通的金属，但他知道，它承载着太多人的执念与痛苦。
“你还好吗？”林小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好。”他把银簪收起，“只是有点累。”
她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抬头望向夜空。
“你知道吗？”她说，“小时候我以为，只要找到妹妹，我就能放下一切。但现在我发现，真正的放下，不是重逢，而是接受。”
陈默转头看她，目光柔和了些许。
“你做到了。”他说。
她轻轻一笑：“你也一样。”
两人沉默片刻，谁都没有再说话。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午夜的钟声。
一声、两声……
仿佛某种信号。
就在这时，陈默的录音机突然自动启动，播放键无声弹起，磁带缓缓转动。
“什么声音？”林小棠警觉地靠近。
陈默按下暂停键，眉头紧锁。
“刚才……有一段新的录音。”他说。
他重新播放，一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背景之中，节奏缓慢，却又异常清晰。
仿佛有人正悄悄地，在他们的世界里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