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的袖口渗出的光,像细线般缠绕上他的手腕。那光芒不热,却让皮肤下的血管泛起青铜色的纹路,一圈圈向上攀爬,如同齿轮咬合的轨迹。
陈默蹲下身,将录音机贴在对方右臂外侧。磁带开始转动,指针剧烈震颤,回放时断续传出一个女声:“编号即命轨……完成即归零……”
林小棠靠墙喘息,右手刚包扎好的布条已被渗出的金色液体浸透。她试图靠近,胎记刚触到空气,整条手臂便猛地一抽,伤口再次崩裂。
“别碰他。”陈默抬手拦住,“这不是普通的侵蚀。”
秦月瘫坐在地,手机屏幕忽明忽暗,直播界面仍在运行。画面里,苏明远皮肤下的纹路被放大,清晰显现出刻着警号“S-0317”的金属结构,仿佛他体内埋藏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机械。
陈默取出银镜,镜面朝下,缓缓靠近苏明远的手臂。
镜光触及纹路的瞬间,苏明远闷哼一声,额角渗出血珠。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微小的反光点,像是有碎玻璃在皮下流动。
紧接着,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墙壁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整齐排列的老式相框。
每一张都是二十年前刑警队的集体照。
照片中的警员穿着旧式制服,肩章编号统一,正步向前,动作一致得如同操练。他们的脸平静无波,目光直视前方,直到银镜的光线扫过最后一排。
所有人的头,同时偏转了十五度。
视线齐齐落在四人所在的位置。
陈默迅速关闭录音机扬声器,只保留记录模式。他重新贴近苏明远手臂,调整频率捕捉眼动节奏。数据显示,每一次眨眼的间隔,都与苏明远的心跳完全同步。
“不是幻觉。”他说,“他们在用你的生命节律校准时间。”
林小棠强撑起身,右手掌心抵住地面。胎记边缘烧灼出一道焦痕,延伸至照片墙前,形成一道断续的阻隔线。
光纹蔓延的速度减缓,但并未停止。苏明远颈部已浮现出新的痕迹,颜色转为暗红,像凝固的血层。
秦月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留言:“我们也能看见!”“他们转向我了!”“快关掉直播!”
她的手指颤抖,试图切换信号模式,却发现操作无效。直播已脱离控制,观众端的画面与异空间实时同步,无法中断。
“它在扩散。”秦月声音发紧,“不只是这里,外面的人也在看。”
陈默将银镜翻转,用背面铜纹压住苏明远腕部纹路起点。镜背微烫,浮现一行模糊字迹:“倒计时七刻。”
他抬头看向中央那幅最大的合影。照片中,一名年轻警员额角贴着证件,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辨——那是幼年陈默的轮廓。
“他们在等一个完成仪式的人。”陈默低声说,“编号是钥匙,列队是程序,而他是启动者。”
苏明远半跪在地,瞳孔间歇性失焦,嘴里反复念着自己的警号。每一次重复,照片墙就轻微震动一次,相框之间的缝隙缓缓扩大,露出背后的镜面内壁。
林小棠察觉异样,猛地抬头。她看见最左侧的照片中,一名警员的脚踝已经跨出相框边缘,踩在现实中。
“它们要出来了!”她喊。
陈默立刻命令秦月将直播帧率调至最低,干扰图像同步。同时,他抓起林小棠的手,引导她以胎记在地面划出第二道阻隔线。金痕燃起微弱火光,暂时封住照片群的移动趋势。
可就在火光亮起的刹那,所有照片的眼睛,齐齐眨了一下。
这一次,闭合的时间比正常更长,像是在积蓄某种动作。
陈默握紧银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意识到这些影像并非被动存在,而是被纹路唤醒的“时间哨兵”。
一旦苏明远全身被覆盖,整支队伍将在现实世界同步列队前行,走向早已预设的终点。
他低头检查录音机,刚才捕捉到的眼动频率中,夹杂着一段极低频波动。播放时,声音几乎不可闻,但持续三秒后,耳膜深处传来刺痛感。
他将音频倒放,加速处理。
断续音节重组为一句完整的话:“别让证物离身。”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明远突然抬头,右手猛地抓住自己左臂,指甲陷入皮肉。他的声音变了,低沉而平稳:“你们阻止不了归位。”
陈默没有回应,只是将母亲遗留的红绳从左手解下,缠绕在银镜边缘。绳子接触金属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嘶响,仿佛被无形火焰灼烧。
照片墙开始缓慢旋转,相框彼此错位,形成环形结构。地面出现细微裂痕,沿着阻隔线向外延伸。
镜面内壁逐渐显现,映出四人扭曲的倒影,但倒影的动作,总比本体慢半拍。
林小棠盯着自己的影子,发现它在第七次眨眼后,忽然抬起手,指向中央合影。
她猛然回头。
那张最大的照片中,幼年陈默的投影,正缓缓抬起手臂,指尖对准现实中的自己。
秦月的手机突然震动,直播界面自动跳转。画面不再是照片墙,而是从上方俯视整个空间——镜头位置,正是那张中央合影的视角。
“它在看。”秦月喃喃,“它一直都在看。”
陈默将银镜举至胸前,镜面反射出照片群的全貌。他注意到,每张脸的瞳孔深处,都嵌着一根极细的光丝,连接着苏明远体表的纹路。那些光丝随心跳脉动,如同活体神经。
他伸手按住苏明远肩膀:“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明远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来不及。”
陈默立刻将录音机调至最大输入灵敏度,对准光丝交汇处。机器刚启动,所有照片的眼睛,同时转向镜面方向。
这一次,它们没有眨眼。
而是睁得更大,眼角撕裂,流出暗红色液体。
林小棠的胎记突然爆发出强光,她整个人向后跌去,右手布条彻底焚毁,露出焦黑的掌心。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地面的阻隔线正在消退,金痕如蜡般融化。
秦月死死攥住手机,屏幕上的俯视画面开始下降,仿佛镜头正从照片中走出,朝着现实逼近。
陈默将银镜狠狠砸向最近的一张相框。
镜面撞击的瞬间,照片中的警员嘴角微微上扬。
整面墙,开始向前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