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血滴停在苏明远脚边，微微颤动，像有生命般收缩了一下。秦月猛地后退半步，手机线缆从录音机接口滑脱，发出一声短促的电流杂音。
陈默没有迟疑，一步跨到苏明远身侧，右手探入风衣内袋取出银镜。镜面贴上警服左肩的瞬间，布料下的皮肤骤然绷紧，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自肩胛向上爬行，速度戛然而止。
“不是图案。”陈默声音压得很低，“是活的。”
林小棠撑着地面站起，右手掌心朝上，胎记边缘泛起微弱的光晕。她盯着那截露出袖口的纹路，指尖轻轻一碰，立刻缩回，指腹渗出一缕血丝。
“它在读他。”她喘了口气，“每走一寸，就在提取一段记忆。”
苏明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纹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流光正缓缓向手腕蔓延。他试图抬手，却发现整条左臂已经僵硬，像是被无形的藤蔓缠住。
“我……记得那天。”他的声音有些发飘，“雨夜，桥下，有人喊‘别开枪’。我没听清，扣了扳机。”
林小棠闭了闭眼。画面涌入脑海——年轻时的苏明远站在桥栏边，枪口冒着烟，对面黑影倒下，怀里掉出一本警校笔记，封皮写着“周怀安”。
她猛地睁眼，看向铜鼎。鼎身上那些名字中，有一个正在缓慢变淡，墨痕如被风吹散。
“不止是记忆。”她转向陈默，“它是契约。当年签过名的人，死后魂魄不散，活着的……会被标记。”
秦月蹲下身，将手机残骸重新接进录音机输出端。屏幕亮起，波形图自动跳转到最新频段。她拖动进度条，在一段静默中放大底噪。
“听。”她把喇叭转向众人。
细微的呼吸声后，传来一句重复的低语：“契约闭合之时，镜中人归位。”
陈默盯着银镜中的纹路。那些细密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以极慢的速度跳动，频率与苏明远的心跳完全一致。
“这是倒计时。”他说，“不是警告，是启动。”
林小棠咬破手指，鲜血滴落在掌心。她抬起右手，胎记灼热如烙，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血珠悬浮片刻，随即化作一道虚影，落向苏明远胸口。
纹路猛然抽搐，像受惊的蛇般向内蜷缩。苏明远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滚落，但左臂的僵硬感明显减轻。
“只能压住三分钟。”林小棠声音发虚，“它和铜鼎共鸣，源头没断。”
陈默将银镜翻转，背面刻痕对准林小棠释放的光晕。镜面折射出一圈环形光带，笼罩住苏明远上半身。纹路停止移动，嵌在皮下的符文开始缓慢后退，退回肩胛骨下方。
秦月突然抬头：“不对。”
她指着手机屏幕。直播界面不知何时已自动开启，观众弹幕疯狂滚动，内容却异常统一：
“他在流血。”
“左边眼睛在变色。”
“你们看不见吗？”
陈默迅速调出前置摄像头。画面中，苏明远的脸清晰可见，警服完整，纹路毫无异状。可当镜头移向林小棠时，她的右手指尖赫然沾着血迹——那是几分钟前的事。
“他们看到的是未来。”秦月声音发紧，“或者……是真实。”
陈默收起银镜，从内袋取出母亲留下的银簪。他蹲下身，将簪尖轻轻点在铜鼎底部凹槽边缘。
金属相触的刹那，鼎内响起一声闷震。地面裂纹中的蓝光骤然增强，顺着岩层流向四面八方，最终汇聚于祭坛墙面。
石壁表面浮现出一张黑白照片——二十年前的刑警队列队合影。所有人穿着旧式制服，神情肃穆。背景是这间祭坛，铜鼎尚未启动，表面无铭文。
照片本该静止。
可就在光流汇入的瞬间，所有人的瞳孔齐齐转动，目光精准锁定陈默。
林小棠倒吸一口冷气。胎记再次发烫，她下意识抬手遮眼，却仍能看到画面深处的信息——每双眼睛里都映着同一个场景：婴儿被递出镜面，母亲倒下，火焰升起，而站在最后排的父亲，手中握着半截红绳。
“他在名单外。”她喃喃道，“但他参与了。”
陈默没有移开视线。他缓缓将银簪插入地面，簪尾红绳垂落，搭在裂缝边缘。金属导引下，部分能量被分流，墙上的照片微微晃动，但眼睛仍未移开。
“你们想说什么？”他开口，声音平稳。
照片中所有人嘴角同时抽动，像是集体尝试微笑，又像是痛苦扭曲。下一秒，影像剧烈震颤，画面聚焦于父亲的手部特写——那半截红绳的末端，系着一枚微型测灵仪，样式与他左眼佩戴的单片眼镜完全相同。
苏明远突然抬手捂住左眼。警服肩章下的纹路再度躁动，这一次，符文开始向颈部蔓延。他呼吸急促，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第一个持枪的。”
林小棠扑上前，右手直接按在他锁骨处。胎记爆发出刺目蓝光，她整个人被反冲力掀退两步，重重撞在石壁上。鲜血从鼻腔流出，滴在地面时竟未散开，而是凝成一个微小符印，迅速渗入岩层。
“再有一次……我就撑不住了。”她靠着墙滑坐下去，右手焦黑一片，胎记黯淡无光。
陈默盯着墙上照片。父亲的眼神似乎变了，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带着某种催促。他低头看向银镜，镜面边缘已出现一道细裂，像蛛网般延伸至中心。
他抬起左手，将红绳缠绕镜框，用力一拧。镜面嗡鸣，折射出的光束直射照片。
所有眼睛眨了一下。
紧接着，整幅影像倾斜，仿佛被无形之手翻转。背面浮现一行小字，墨迹未干：
“补录者七人，承契者唯一。血脉为钥，镜门将启。”
秦月死死盯着那行字，嘴唇微微颤抖。她忽然伸手摸向手机接口，发现线缆早已烧断，可屏幕依旧亮着，弹幕仍在刷新。
最新一条写着：
“你爸没死在车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