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撞上集装箱堆的那一刻，耳畔还残留着轰然巨响。陈岸站在原地未动，手中紧攥着那件校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艘拖网船倒退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下，仿佛在等待某种指令。
他低头凝视手中的衣服，眉头微微蹙起。这校服...有些不对劲。领口的缝线比寻常厚重，指尖轻轻抚过，能察觉到内里藏着异物。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呼喊旁人，只是默默将校服仔细叠好，稳妥地塞进怀里。眼下最紧要的不是报警，也不是找大人，而是弄清楚——这艘船，究竟想掩盖什么？
撞击货柜只是假象，真正的目的，是灭口。
账本被翻出并非偶然，孩子藏身其中更非巧合。
“岸哥！”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从人群中传来。周大海挤了过来，脸上那道旧疤涨得通红，“那是我侄子的衣服...你看见他了吗？他还活着吗？”
陈岸抬手拦住他冲动向前的身子，声音低沉：“别急，里面共有五个孩子，不只你侄子一个。”
说罢，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声呐仪，可刚一开启，屏幕闪了几下便彻底黑了。
电磁干扰仍未解除。
他抿了抿唇，忽然想起昨日签到时系统赠送的那捆抗风绳索。当时觉得无用，随手扔进了工具袋。如今看来，这东西或许远比想象中重要。
他蹲下身，迅速拆开绳索外层的麻皮，露出里面银灰色的金属丝。“这能导电。”一边说着，他将一端缠绕在声呐探头上，另一端接入仪器背面的接口。
“你这是干啥？”周大海瞪大双眼。
“试试能不能绕过屏蔽。”陈岸按下开机键，屏幕终于亮起一条微弱的波形线。
他缓缓将探头贴近校服领口，一点一点移动。几秒后，仪器发出短促的“嘀”声——检测到生物残留！
系统自动比对数据库，弹出一行字：匹配对象【周小芹】，置信度98.6%。
周大海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声音嘶哑：“我妹妹也在里面？她不是在家做饭吗...她怎么会在这船上？”
“她是被带走的。”陈岸收起设备，语气冷静，“而且不在普通舱室，而在船底第三储油舱。他们用油味掩盖体温信号，普通人根本查不出来。”
“那你还不快报警？！”
“警车来得及吗？”陈岸望着那艘船，眼神如海面下的暗流般深沉，“等警察走完流程，人早就被运走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周大海猛地站起身：“我去撞开它！”
“不行。”陈岸一把拽住他，“舱门一旦破裂，里面的人最先遭殃。必须先把守船的人引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引擎声响。一辆黑色吉普缓缓停靠码头边，车门打开，马明远拎着公文包走了下来。他西装笔挺，手持扩音喇叭，走到船边站定。
“都给我听好了！”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整个码头，“这船现已由县里接管，任何人擅自靠近，后果自负！”
陈岸冷笑。此人平日连门把手都不愿触碰，生怕沾染尘埃，今日却亲自出面镇场，足见船上所藏之物，远比表面更为要紧。
他悄然打开系统录音功能，调出先前存下的一段音频——那是赵有德遗书扫描件转成的文字语音，其中一句“陈天豪要灭口”已被单独截取。
.他又用系统自带的变声模块，将这段话处理成低沉沙哑的男声，几乎与马明远日常语调如出一辙。
“准备好了吗？”他问周大海。
“你说咋办我就咋办。”
“等我信号，你往侧舱撞。不用太狠，裂条缝就行。”
说完，他猫腰钻进一旁的货箱后，从背包中取出一个改装过的扩音器——是上次签到所得的旧对讲机零件拼凑而成，功率不大，但足以用于近距离传播。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
“别信陈天豪！他要把我们都做掉！”马明远的声音骤然在码头上空响起，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船上几名守舱的混混顿时愣住，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将手中的火把丢在地上，连连后退。
马明远脸色骤变，立刻举起喇叭怒吼：“谁在放录音？给我出来！”
无人回应，唯有那声音不断循环：“别信陈天豪！他要把我们都做掉！”
混乱之中，周大海发动渔船，油门踩到底，船头直冲拖网船底舱侧面。一声巨响，铁板撕裂，舱门歪斜塌下一角。
里面的孩子们开始哭喊。
陈岸迅速冲上前扒开缺口往里看。五个孩子全被绑着手腕，嘴上贴着胶带。角落里，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头发用一根蓝白相间的发绳扎着，正朝他这边望来。
是周小芹。
她没有哭，也不慌乱，甚至轻轻点了点头。
“小芹！”周大海也看到了妹妹，嗓音劈裂。
“先救人。”陈岸翻身进入舱内，蹲下身解绳结。其他孩子吓得瑟瑟发抖，唯独周小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极轻：“岸哥，发绳里有东西。”
他一怔，低头看向那根发绳——看似普通的塑料圈，但两端封口处微微鼓起。
“我知道了。”他点头，迅速帮她解开束缚，背起最小的孩子往外送。
村民们已围拢接应，一个个将孩子抱出。周大海抱着侄子，转身扶妹妹出来。
马明远仍在外面咆哮，但他身边的人越跑越多。最终他气急败坏地摔了喇叭，掏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
枪声炸响，人群瞬间让出一条通道。
陈岸最后一个出来，怀里抱着昏迷的小孩。放下孩子后，他转身望向那艘船，目光落在驾驶舱下方的底舱入口。
那里...还有人。
他正欲再入，周小芹突然拉住他衣角，声音颤抖：“别去了，里面有炸弹。”
“你怎么知道？”
“他们说话时提到的。”她喘息着，“说是...要是录音播出去，就引爆。”
陈岸眯起眼。难怪刚才的心理战如此奏效，这些人其实是在等待信号触发自毁程序。
他掏出手机想拍照取证，可屏幕依旧漆黑。电磁干扰尚未解除。
“得想办法拿到发绳里的东西。”他对周小芹说，“但现在不能拆。”
“你要看，就得去暗房。”她低声说道，“我爸以前冲洗胶卷的地方还在。”
陈岸点头。此时贸然打开，万一里面是微型胶卷，见光即毁。
他小心地将发绳从她头上取下，指尖触到内部有一小段硬物，形如米粒大小的圆柱体。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马明远已不见踪影，只剩那辆吉普孤零零停在原地。船上的混混逃了个精光，空舱在夜风中轻轻晃荡。
洪叔带着卫生所的大夫赶来，陆续将孩子们送上救护车。周大海守在妹妹身旁，沉默不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陈岸立于码头边缘，手中捏着那根发绳。海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远处灯塔一闪一灭。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根发绳静静躺着，一头封口已然微微翘起，露出半截透明薄膜。
里面确实卷着一个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