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水里，激得兄弟会的人脸色都变了。
“秃鹫”和其他几个悍匪立刻抄起了家伙，眼神凶狠地盯住了沈烬。凯恩和莉亚也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护在沈烬和凌朔身前，尽管他们紧张得手心冒汗。
“小子，你很狂啊？”巴顿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极其危险，声调也不自觉的抬高:“你以为来了两个帮手，就能在老子地盘上撒野了？”
换做以前的沈烬，早就一嗓子吼回去直接开干了。但现在，他背靠着昏迷的凌朔，心里算计着每一分胜算和后果。硬拼，他们四个今天很可能全交代在这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暴躁，强迫自己回忆凌朔的做法，用上算是刚学来没多久的、还带着毛刺的“谈判”技巧。
“铁砧头领，”沈烬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努力稳住节奏，“不是我狂，是你在坏规矩。我们按约定给了情报，你的人也核实了价值。现在你想加码，可以，但吃相别太难看。”
他指了指凯恩和莉亚带来的那艘破旧医疗船：“看看那船。我们要真有能让你发大财的宝贝，会开着这破烂来逃命？那玩意儿是我们拿命换来的不假，但更是个烫手山芋！里面牵扯的东西，你确定你们‘锈带兄弟会’扛得住？”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巴顿的表情，看到对方眼神闪烁了一下，知道说中了点心思。这些地头蛇最懂得权衡利弊。
沈烬趁热打铁，语气放缓和了一点，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底线：“今天，人我必须带走。东西，也不能给你。但老子说话算话，之前答应你们的关于埃利斯舰队布防的情报，加倍给！外加……‘灰雀号’被我们捅下来的详细战斗数据！这够意思了吧？”
他抛出的新筹码让巴顿身后的几个小头目明显动了心，互相交换着眼色。“灰雀号”的战斗数据，对他们这些常年跟联邦躲猫猫的人来说，价值巨大。
巴顿眯着眼，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胳膊，显然在飞快地盘算。
沈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面上不露分毫，甚至故意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狠劲：“行不行给个痛快话！要么拿好处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要么现在就动手，看谁命硬！但老子把话放这儿，今天你们就算把我们全留下，也甭想轻轻松松拿到那东西！逼急了，老子直接把它毁了，谁也别想捞着！”
他这话半真半假，带着同归于尽式的威胁，反而更显得可信。
凯恩适时地插话，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冷静（虽然腿有点抖）：“头儿，扫描显示他们据点西南角能量供应不稳定，应该是主线路老化。如果发生高强度交火，很容易引发连锁爆炸。”
莉亚也冷冰冰地补充，目光扫过兄弟会那些五花八门的武器：“而且，你们自制的G-47炸药稳定性存疑，建议不要在这种封闭环境轻易使用。”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技术威胁，一个物理威胁，配合着沈烬居中硬顶。
兄弟会那边的气势被这组合拳打得滞了一下。巴顿盯着沈烬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里没了杀意，多了点别的味道。
“好！好小子！有种！”他大手一挥，“行！老子今天就卖你个面子！情报加倍！战斗数据！少一份，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宰了你们！”
他手下的人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慢慢放下了武器。
沈烬心里那口气终于缓缓吐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面上不动声色，点点头：“成交。情报会按约定方式发送。”
他不再废话，对凯恩和莉亚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凌朔的担架，快速而警惕地向医疗船退去。
沈烬持枪断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兄弟会的人，直到舱门缓缓关闭，将那些复杂的目光隔绝在外。
医疗船引擎发出吃力的轰鸣，摇摇晃晃地脱离平台，驶入危险的碎石带，直到彻底远离了那片废墟，所有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我靠……吓死我了……”凯恩直接瘫坐在驾驶位旁，抹着额头的汗，“头儿你刚才太猛了！居然跟‘铁砧’那种亡命徒讨价还价！”
莉亚则快速检查着凌朔的状况，给他接上便携医疗仪，脸色凝重：“指挥官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必须立刻进行深度治疗和神经修复。凯恩，全速返航！避开所有已知航道！”
“明白！”凯恩立刻扑到驾驶位前。
沈烬没理会他们的对话，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凌朔身上。他跪在担架旁，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笨拙却又极其轻柔地擦去凌朔额角的冷汗，把他身上滑落的保温毯重新掖好，动作仔细得不像他自己。
医疗仪器的光芒映照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写满担忧的眼睛。
凯恩和莉亚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他们从未见过沈烬这副样子。他们印象里的沈烬指挥官，暴躁、冲动、像一团随时会爆炸的火焰，只会打仗和骂人，何曾有过这样……小心翼翼、甚至堪称温柔的时刻？
而且，对象还是那个他一直针锋相对的凌朔指挥官？
莉亚一边操作着医疗仪器，一边忍不住低声问沈烬：“沈烬指挥官，你们……在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指的是凌朔的伤，但又似乎不止是伤。
沈烬所有心思都在凌朔身上，头也没抬，声音沙哑：“碰上了更早期的类似物质……哎，老子说不清楚，但他为了救我……”
话没说完，但里面的沉重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依赖与痛惜，让凯恩和莉亚再次愣住。
凯恩偷偷用口型对莉亚说：‘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莉亚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专心驾驶，但看着沈烬那副仿佛守护着全世界最珍贵宝物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这两位指挥官之间，有些东西，真的已经不一样了。
医疗船在寂静的星海中穿梭。
沈烬就那么守着凌朔，时不时探探他的呼吸，或者低声在他耳边说几句什么，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莉亚拿着神经修复注射器走过来：“沈烬指挥官，让一下，需要给凌指挥官注射。”
沈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让开位置，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莉亚的动作，紧张地问：“这玩意儿有用吗？疼不疼？剂量够不够？”
莉亚：“……这是标准程序，指挥官。请您放心，也请您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沈烬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浑身都疼，但他只是胡乱地摆摆手：“老子没事，先顾他。”
凯恩和莉亚再次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感慨。
火焰，似乎找到了愿意守护的冰。
而冰层之下，或许也早已为火焰融化了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