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静静地亮着，屏幕上数据还在不断跳动。陈默刚把那段可疑视频标记为一级取证资料，手指还没离开键盘，门外就传来一阵窣窣窸窸的动静。
接着是花束被挪动的声音，还有纸袋摩擦地面的响动。
他抬起头，看见两个勤杂工模样的人正从走廊推来几大箱玫瑰，一箱接一箱地往主厅空地上堆放。红得晃眼，浓郁的花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微微皱眉，起身走出控制室。
\"谁让你们进来的？\"他问。
其中一个工人递上一张签收单，\"林小姐订的，说要亲手交给您。\"
陈默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签名栏龙飞凤舞地写着\"林晚晴\"三个字。他没说话，转身走向主厅。
上百支玫瑰已经拆了包装，散放在操作台前的空地上，像是一场小型占领。深红色的花瓣铺了一地，有几支甚至压在了仪器边缘。
他蹲下身，伸手拨开一束花枝，仔细检查花茎和包装纸。确认没有夹带任何异物后，才直起腰来。
这时，沈如月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她手里拎着一把扫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谁允许把花放在这儿的？这地方能随便进人吗！\"
她几步走到玫瑰堆前，举起扫把就要往外扒拉。
\"住手。\"陈默开口。
沈如月的动作停在半空，回头看他，\"陈老师，这些花说不定有问题！刚才那两个记者才走，现在就有人送这么多花进来，太奇怪了！\"
\"查过了，没问题。\"他说，\"花是干净的。\"
\"可这是实验室！\"沈如月声音提高了些，\"不是会客厅！你昨天才更新了访客黑名单，今天就让人把玫瑰堆到设备边上？要是影响测试怎么办！\"
陈默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眼门口。
林晚晴就站在那儿。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长裙，披着同色风衣，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我连送束花都不行？\"
沈如月立刻转身，扫把横在身前，\"你是投资人又怎么样？也不能乱来！这里是陈老师的实验室，不是你的片场！\"
林晚晴轻笑一声，\"他的实验室？我看是你天天守着不让人靠近吧。\"
\"我是在工作！\"沈如月喊道，\"我不是来献殷勤的！\"
\"哦？\"林晚晴走近几步，\"那你告诉我，你昨晚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到十一点？记录显示，整栋楼就你们两个人。\"
沈如月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我在整理数据！\"
\"整理数据需要关灯吗？\"林晚晴轻轻撩了下发尾，\"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
陈默轻轻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一手拿起一束玫瑰，左右各抱一捆。深红的那束沉甸甸的，粉白的则轻巧一些。
\"一个像烈酒，一个像汽水。\"他说，\"都够呛人的。\"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他抱着花走到成果展示墙前，那里挂着项目进度表和早期原型图。他把两束花并排靠在墙边，退后两步端详着。
\"既然你们都想证明自己在我这儿有位置。\"他说，\"那就一起拍张照。\"
沈如月愣住了，\"拍什么照？\"
\"合影。\"陈默看着她，\"徒弟不在，师父拍什么照？\"
他又朝林晚晴扬了扬下巴，\"投资人不站c位，谁信项目靠谱？\"
林晚晴挑眉，\"你想好了？让人看到我和你、还有她站一块儿？传出去可是要出事的。\"
\"怕了？\"陈默笑了笑，\"刚才气势挺足啊。\"
林晚晴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脱掉风衣扔在一旁，挽了挽袖子走过来，\"行啊，拍就拍。\"
沈如月还在原地不动。
\"你还愣着？\"陈默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把她拉到身边，\"站好。\"
他站在中间，左手揽住沈如月的肩膀，右手冲林晚晴勾了勾手指。
林晚晴轻哼一声，站到另一边，手臂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三人靠在一起，玫瑰在身后簇拥成一片花海。
陈默伸长手臂按下自动拍摄键。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沈如月下意识闭了下眼，林晚晴冲着镜头抛了个媚眼，而他只是微微笑着，眼神平静。
照片定格。
林晚晴松开手，活动了下肩膀，\"这张我要一张。\"
\"洗出来贴公告栏。\"陈默说，\"标题就写'核心团队日常'。\"
\"你不怕别人误会？\"沈如月小声问。
\"误会什么？\"陈默反问，\"我们本来就是团队。\"
林晚晴看着他，忽然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如月立刻竖起耳朵。
陈默只笑了笑，没有回应。
林晚晴直起身，捡起风衣往肩上一搭，\"花我留下了，人我走了。下次来，说不定带摄影组。\"
\"走侧门。\"陈默提醒，\"正门安检不认明星脸。\"
\"知道啦，陈教授。\"她眨了眨眼，转身朝外走去。
门关上前，她回头看了眼那张刚拍的照片，嘴角微微上扬。
沈如月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花瓣，默默地弯腰开始收拾。
\"别扫了。\"陈默说，\"留着吧。\"
\"会影响设备。\"她小声坚持。
\"不会。\"他蹲下来帮她一起捡，\"这几朵没掉叶子。\"
沈如月抬头看他，\"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会这样？所以才不拦她？\"
\"没想到她真敢搬这么多花进来。\"陈默老实说，\"但我知道她迟早会来。\"
\"因为她投资了？\"
\"因为她不是那种等通知的人。\"他说，\"有些人做事，就是要留下痕迹。\"
沈如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还是觉得不该让她这么随意进出。\"
\"她不会再来了。\"陈默说，\"至少不会用这种方式。\"
\"为什么？\"
\"因为目的达到了。\"他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她要的不是花，是位置。现在她有了。\"
沈如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我的位置呢？\"
陈默看了她一眼，\"你一直都在。\"
\"比她重要吗？\"
\"不一样。\"他说，\"你是团队里最早跟着我的人。没有你，很多事做不了。\"
沈如月嘴角动了动，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捡拾花瓣。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去泡杯茶吧，忙了一早上了。\"
\"现在？测试还没完呢。\"
\"喝完回来再做。\"他说，\"人不能一直绷着。\"
沈如月犹豫了一下，点头去了休息区。
陈默回到主控台前，打开加密服务器日志。系统提示：【访客黑名单已更新，新增两名高危人员】。
他点开备份文件夹，确认那段视频已同步至三个独立节点。
然后他调出权限管理系统，在外来人员登记界面新增了一条备注：
【所有鲜花礼品必须提前报备，禁止直接送入实验区。】
提交时，他顿了顿，在执行人栏填上了两个名字。
沈如月端着茶杯走出来，看见他在操作台前写字。
\"你在写什么？\"她问。
\"新规定。\"他说，\"以后送花，得先申请。\"
\"谁批准？\"
\"法律顾问。\"他说，\"苏雪签字才算数。\"
沈如月撇了撇嘴，\"她又要管这事？\"
\"她管法律。\"陈默关掉界面，\"我们管科技。\"
\"那你不管感情？\"
陈默看了她一眼，\"感情不用管。\"
\"那刚才拍照是怎么回事？\"
\"那是管理。\"他说，\"团队情绪也是资源。\"
沈如月听得似懂非懂，捧着茶杯站在旁边。
陈默起身，走到成果展示墙前，把那张合影取下来，翻到背面。
他用笔在背面写了几个字：230.4.17 玫瑰风暴 日常记录
然后重新挂回去。
沈如月凑过来看，\"你连日期都记？\"
\"每件事都有意义。\"他说，\"哪怕是一堆花。\"
他转身走向主控台，坐下，戴上眼镜，开始校验最新一组测试数据。
沈如月站在原地没动。
\"陈老师。\"她忽然叫他。
\"嗯？\"
\"如果下次她再来......我还是拿扫把？\"
陈默抬头看她，微微一笑，\"这次可以让她进门。\"
\"但花不行？\"
\"花也可以。\"他说，\"只要提前报备。\"
沈如月点点头，转身准备回工作台。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陈默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金属箱。
箱子表面印着一行字：低温样本运输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