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把病房里的每一寸空气都缠得发闷。林晚刚把保温桶里的小米粥盛出来，就见躺在病床上的婆婆忽然皱起眉，手无意识地往胸口摸了摸。她心里一紧，连忙放下碗凑过去：“妈，是不是伤口疼？我叫护士来。”
“别……不用。”婆婆按住她的手，声音还有些虚弱，却比昨天刚做完手术时清亮了些，“老毛病了，缓会儿就好。”
林晚还是不放心，伸手探了探婆婆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松口气。这几天连轴转的疲惫突然涌上来，她靠着病床沿坐下，后腰传来一阵酸胀——昨晚在医院走廊的折叠椅上对付了半宿，今早又赶去公司开项目会，此刻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粥要凉了。”婆婆的声音轻轻飘过来，林晚忙端起碗，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她嘴边。往常总要挑三拣四的人，今天竟没说半句闲话，乖乖张嘴咽了下去。
病房里一时只剩勺子碰撞碗沿的轻响。林晚正想着下午要去工作室对接加盟商培训的事，忽然听见婆婆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女人家，就该在家好好带娃做饭，外面的事哪有家里的事重要。”
林晚手一顿，抬眼撞见婆婆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竟带着点她从未见过的怅然。她没接话，只安静地听着。
“你刚生老二那会儿，我非逼着你生三胎，现在想想……真是糊涂。”婆婆咳了两声，林晚连忙递过水杯。她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昨天你爸过来，说在医院楼下看见你跑着去买东西，鞋跟都快掉了，还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嘴里塞包子——那是没吃午饭吧？”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她还以为自己偷偷啃包子的样子没人看见。正想解释两句，就见婆婆忽然转过头，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以前我总说你不顾家，可这几天我看着，你比谁都顾家。公司的事、那个什么工作室的事、俩孩子的事，还有我这老婆子，哪一样不是你扛着？”
这话像块小石子投进心里，泛起圈圈涟漪。林晚鼻尖有点发酸，刚要开口，病房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开，护士拿着输液瓶慌慌张张跑进来：“3床家属！病人血压有点波动，快让让！”
林晚瞬间站起身，心脏猛地揪紧。刚才还好好的人，此刻眉头拧成一团，呼吸也急促起来。护士迅速换了输液药，又麻利地给婆婆夹上血氧仪，仪器发出“滴滴”的警示声，红光照得人心慌。
“别慌，家属别挡着路！”护士长带着人进来，病房里顿时挤满了白大褂。林晚被挤到墙角，看着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忽高忽低，手心全是冷汗。她摸出手机想给出差的丈夫打电话，手指却抖得按不准号码。
就在这时，婆婆忽然睁开眼，虚弱地朝她招手。林晚连忙挤过去，听见她用气声说：“那抽屉里……有个红布包……”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病人家属，别耽误我们抢救！”护士把她拉开，林晚只能焦灼地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盯着病房里的动静。大约十几分钟后，监护仪的警示声终于平缓下来，护士长走出来摘了口罩：“没事了，刚才是术后应激反应，幸好发现及时。”
林晚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缓过劲来进去时，婆婆已经睡着了，脸色苍白却平稳了许多。她想起刚才的话，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抽屉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打开——不管里面是什么，此刻都比不上婆婆平安重要。
她坐在床边削苹果，刚削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是工作室的骨干张磊打来的：“林总，不好了！加盟商培训的时候，有人闹起来了！说咱们的加盟标准太苛刻，还说您用公司资源谋私利，现在好几个人要退加盟费！”
林晚握着手机的手一紧，苹果“咚”地滚落在地。上午刚在公司澄清完质疑，怎么加盟商这边又闹起来了？她看了眼病床上的婆婆，又想起旧改项目那边还等着她确认补救方案，只觉得头嗡嗡直响。
“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她正想找护工帮忙照看一会儿，就见病房门被推开，丈夫拎着行李站在门口，眼里满是血丝：“我赶最早的航班回来了，妈怎么样？”
林晚看见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把刚才的惊险情况简单说了说。丈夫听完红了眼眶，走到病床边握住婆婆的手，声音沙哑：“妈，儿子回来了。”
或许是听到了声音，婆婆缓缓睁开眼，看见丈夫先是一愣，随即骂道：“臭小子，回来这么晚……”骂着骂着，眼圈却红了。
丈夫忙说：“是我不好，以后您有事我随叫随到。”他转头看向林晚，“工作室那边我听张磊说了，你先在这儿陪着妈，我去处理。加盟标准的事我清楚，保证给你处理好。”
林晚有些意外，以前丈夫总觉得她的工作室是“不务正业”，今天竟然主动揽过去。正想说什么，丈夫又补充道：“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碰到楼下护士，说刚才抢救时，妈一直念叨要给你看什么红布包。”
林晚心里一动，看向床头柜的抽屉。这时，婆婆忽然开口：“那是……给你和孩子们攒的钱……以前总怕你乱花，现在才知道，你比谁都有数……”
林晚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刚要说话，丈夫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什么？旧改项目的施工队跟住户吵起来了？还把人推倒了？”
林晚的心刚放下又提了起来。丈夫挂了电话一脸愧疚：“晚晚，旧改那边也出事了，我得去现场……”
一边是闹着退加盟费的加盟商，一边是起了冲突的旧改项目，一边是刚脱离危险的婆婆。林晚看着眼前的局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也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是林晚林总监吗？关于你公司旧改项目的材料问题，我们是市纪委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林晚拿着手机，瞬间僵在原地。质疑声怎么会传到纪委去？是谁在背后搞鬼？她看向病床上的婆婆，又看向一脸焦急的丈夫，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这接二连三的意外，真的只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