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赶到医院时，正好撞见护工刘姐拎着行李箱往外走，脸上还带着几分委屈。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清晨的凉意，让刚结束工作室早会的林晚瞬间绷紧了神经——距离婆婆术后观察结束还有三天，这节骨眼上护工突然要走，无疑是给本就紧张的照料节奏添乱。
“刘姐，怎么回事？”林晚快步上前，顺手帮她扶住了歪掉的行李箱拉杆。她记得刘姐是医院推荐的金牌护工，这几天把婆婆照顾得细致周到，昨天还笑着说“阿姨恢复得好，再过几天就能出院”，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卦？
刘姐叹了口气，往病房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林小姐，不是我不想做，是你家小姑子……昨天我给阿姨擦身，她非说我‘动作重了，想欺负老人’，今天早上又说我熬的小米粥太稀，是‘偷工减料想偷懒’。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从没受过这种气。”
话音刚落，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张磊的妹妹张婷拎着早餐袋出来，看到林晚和刘姐站在一起，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大概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手里的豆浆杯捏得咯吱响，嘴硬道：“我又没说错！我妈刚做完手术，身子虚，她本来就照顾得不精心……”
“精心不精心，看我妈身上有没有压疮、有没有按时吃药就知道。”林晚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她昨天晚上来送饭时，特意检查过婆婆的皮肤，光滑干净没有一点红肿，床头的服药记录也记得清清楚楚，刘姐的工作根本挑不出错。
张婷被噎了一下，眼眶突然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妈躺在里面遭罪，你们一个个都不当回事！哥昨天跟我说，他公司有个紧急项目要加班，你又整天泡在工作室，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我能不着急吗？我怕她被人欺负，有错吗？”
林晚这才注意到，张婷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衣服还是昨天那套，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确实没休息好。她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张婷虽然说话冲，但说到底也是担心婆婆，只是用错了方式。
“着急可以，但不能冤枉人。”林晚拉着张婷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给她递了瓶矿泉水，“刘姐是专业护工，她的工作流程都是按医院标准来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在旁边学，以后我们轮换着照顾，也能减轻负担。”
张婷捏着矿泉水瓶，指尖泛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我不会照顾人。昨天我想给我妈喂水，结果差点把杯子打翻，还是刘姐过来救的急。”她说着，突然鼻子一酸，“我以前总觉得我妈身体好，从没操过心，现在她躺在这里，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只会瞎嚷嚷。”
林晚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刚重生时的状态——那时候她面对哭闹的小女儿、冷漠的丈夫，也是这样慌乱又无助。她拍了拍张婷的肩膀：“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慢慢来。今天刘姐走了，正好你跟着我学，先从最简单的量体温、记尿量开始，不难。”
两人回到病房时，婆婆正好醒了，看到张婷红着眼圈，还以为她又跟人吵架了，皱着眉道：“你又惹林晚生气了？我都说了，林晚是个好媳妇，你别总针对她。”
“妈，我没有！”张婷赶紧凑到床边，笨拙地帮婆婆掖了掖被角，“我就是……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连照顾你都不会。”
婆婆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拉过张婷的手：“傻丫头，妈知道你心疼我。以前是妈太偏心你哥，什么事都让你哥做，把你惯得什么都不会。现在跟林晚学学也好，以后你自己成家了，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林晚趁机把量体温的温度计递给张婷：“先把体温计夹在妈腋下，五分钟后拿出来，记得看清楚度数。我去给妈买早餐，顺便联系医院再找个临时护工，过渡几天。”
张婷接过温度计，手还有点抖，小心翼翼地帮婆婆夹好，又在旁边的本子上写下“8:00 量体温”，那认真的样子，倒有了几分靠谱的模样。林晚放心地转身离开病房，刚走到医院门口，手机突然响了——是工作室的项目经理打来的，语气焦急。
“林总，不好了！昨天送到工厂的‘单亲妈妈公寓’设计样品，被货车追尾了，大部分样品都损坏了，明天就要给客户看样品，这可怎么办啊？”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单亲妈妈公寓”项目是工作室今年的重点项目，客户对样品的要求极高，要是明天交不出合格的样品，不仅项目要黄，工作室的口碑也会受影响。她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来往的人群，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现在联系其他工厂赶制，时间肯定来不及；要是跟客户延期，又会显得工作室不专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张婷的声音：“林晚，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妈说想喝你熬的小米粥了。”
林晚回头，看到张婷手里拿着空的保温桶，大概是想帮她去买早餐。她突然眼前一亮——张婷虽然不会照顾人，但她大学学的是工业设计，对材料和工艺很熟悉，说不定能帮上忙。
“张婷，你现在有空吗？帮我个忙，事成之后，我请你吃大餐。”林晚拉着张婷的胳膊，把样品损坏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你能不能跟我去工厂一趟，看看能不能把损坏的样品修复好？”
张婷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试试吧！我以前在学校做过模型修复，应该能行。不过你得先帮我跟妈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两人兵分两路，林晚给张磊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去医院照顾婆婆，自己则带着张婷往工厂赶。路上，张婷突然问道：“林晚，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以前对你那么差。”
林晚笑了笑：“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而且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只是嘴硬心软。再说了，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张婷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包，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工厂里，损坏的样品散落一地，布料被划破，木质框架也断了几根，看起来惨不忍睹。张婷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每一件样品，时不时用手摸一下损坏的地方，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布料可以用同色系的线缝补，再绣个小图案遮住针脚；这个木框断得不算严重，可以用榫卯结构加固，再刷层漆，应该看不出来。”
林晚看着她熟练的样子，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两人分工合作，林晚联系供应商送材料，张婷则负责修复样品。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大部分样品都修复好了，只剩下最后一件儿童床样品——床栏断了一根，而且找不到相同材质的木料。
“怎么办？要是找不到相同的木料，这个样品就废了。”林晚看着断成两截的床栏，眉头紧锁。
张婷盯着床栏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我记得我家楼下有个老木匠，他那里有各种木料，说不定有这种老松木。我现在就去找他！”
没等林晚说话，张婷就抓起外套往外跑。外面下起了小雨，林晚看着她冲进雨幕的背影，心里突然暖暖的——这个曾经处处针对她的小姑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她可以依靠的家人。
半小时后，张婷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根长短粗细都合适的木料，脸上还沾着泥点。“找到了！老木匠说这是他珍藏的老松木，跟这个床栏的材质一模一样。”
两人赶紧动手，把新的床栏安装好，又刷上漆。等全部完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看着修复好的样品，两人都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以后工作室要是有样品损坏，就找你帮忙了。”林晚打趣道。
张婷笑着捶了她一下：“别想占我便宜，下次帮忙可是要收费的。”
就在这时，林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她心里一紧，赶紧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护士焦急的声音：“请问是林秀兰（婆婆名字）的家属吗？病人刚才突然出现心率加快的情况，现在正在抢救，请你们赶紧过来！”
林晚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裂开了一道缝。她和张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两人顾不上收拾东西，抓起外套就往医院跑。雨还在下，夜色深沉，林晚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模糊的路灯，心里一遍遍祈祷：“妈，你一定要没事，千万不能有事……”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两人冲进急诊室，就看到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林晚快步上前，声音颤抖地问：“医生，我婆婆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情况还不稳定。我们在她的血液里检测出了少量过敏物质，怀疑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你们最近给她吃了什么？”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最近几天，都是她和张婷轮流给婆婆送饭，怎么会出现过敏物质？难道是有人故意给婆婆吃了过敏的东西？她看着抢救室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身边同样一脸疑惑的张婷，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