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缓缓沉降，如同为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防御奏响的终曲。空间压缩炮残余的能量在空中嘶嘶作响，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
那面由血肉锁链强行绞缠而成的“盾牌”终于散开，暗红的链身光芒黯淡，仿佛也耗尽了所有力量，软垂下来，却依旧沉重地连接着两人的胸膛。
哈尔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带出新的血沫，脸色苍白如纸，但他那双金色的瞳孔却在烟尘掩映下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锐利的光。
他迅速扫视四周——萨利曼的追兵被那出乎意料的反击和空间湮灭的余波暂时震慑，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迟疑。
“控制室……”他嘶哑的声音几乎只有紧贴着他的池小橙能听见，“必须拿下…否则下一炮…我们都会变成虚无里的尘埃……”他的目光锁定大厅侧面一条相对完好、有着更复杂魔法符文标记的通道入口。那是能量输送的中枢方向。
“可你怎么……”池小橙看着他依旧无力垂落的、焦黑碎裂的双手，以及满背仍在淌血的箭伤，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和直接冲进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哈尔却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又异常妖异的笑，他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竟开始浸染上一丝幽暗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墨蓝，如同深海的暗流。
“手废了…不代表别的手段不能用……”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他们喜欢看戏…那就给他们演一场……”
他猛地扯动锁链，将池小橙拉近，几乎贴着她的耳朵急速低语：“听着…前面拐角后…有个应急能源节点…旁边是军官休息区…现在里面肯定乱成一团…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假装是被冲击波震散的囚犯和…我的‘战利品’……”他的气息冰冷，带着血的味道，“跟着我的节奏…跳支‘舞’…”
不等池小橙回应，他已经强撑着站直身体，用一种与她紧密相依、看似禁锢实则引导的姿态，半拥半拖着她，踉跄却目标明确地冲向那条侧道。
锁链在他们之间晃动，仿佛不是刑具，而是某种诡异的连接。
果然，通道拐角后，景象截然不同。
这里似乎未被主要战火波及，壁灯闪烁着暖黄的光，甚至铺着磨损的地毯。几名低阶军官正惊慌地跑动，试图维持秩序，远处一扇华丽的双开门内传来音乐声和嘈杂的人语——似乎有人在这种时候还在举行一场荒谬的聚会！
哈尔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那种深邃的、不祥的墨蓝色。
他猛地将池小橙往墙上一推，自己却用一种优雅而略带虚弱的姿态挡在她身前，对着跑来的一个军官厉声呵斥，声音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催眠般的磁性：“慌什么！没看到我抓住了重要的‘容器’吗？带我去见指挥官！这里的防御简直不堪一击！”
那军官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和那明显不同于普通囚犯的诡异魅力镇住，尤其看到他们胸前的锁链和哈尔身上的重伤，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们的真实身份，下意识地指向那扇华丽的大门：“指、指挥官在里面……”
哈尔不再看他，径直揽住池小橙的腰，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带着她旋入了那扇门。
门内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景象。
水晶吊灯摇曳，播放着扭曲断续音乐的留声机，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和魔晶燃料的混合气味。
一些军官和打扮艳俗的女伴正在混乱中寻求最后的放纵。
而大厅尽头，一个穿着高级指挥官制服、脸上带着新鲜疤痕，似乎刚被飞溅碎片所伤的男人，正暴躁地踢打着一台通讯器，显然为外面的久攻不下和突然的能量反噬而愤怒——正是那名刀疤指挥官！
哈尔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
音乐恰好切换成一曲节奏怪异、充满顿挫感的华尔兹残片。
哈尔猛地将池小橙带入舞池！他的步伐精准而富有暗示性，完全不像一个双手尽废、重伤濒死的人。每一次旋转、每一个进退，都巧妙地利用人群和障碍物作为掩护，向着那名指挥官靠近。
池小橙只能被动地跟随，锁链在他们之间晃动，时而绷紧时而松弛，仿佛成了这死亡之舞的一部分。
她能感觉到哈尔贴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冰冷如毒蛇滑过：“看到他腰侧…那把镶嵌绿宝石的匕首了吗…等我让你转身时…用它…划开他的喉咙…”
池小橙的心脏猛地缩紧！杀人？让她去杀人？
“不…”她下意识地抗拒，脚步一乱。
哈尔的手臂却如铁钳般箍紧她的腰，迫使她跟上节奏，他的声音带着极致嘲讽和冷酷的耐心：“想想马鲁克…想想苏菲…想想刚才那差点把我们全都湮灭的炮击…或者想想…你自己是怎么‘差点’杀了我的…”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吐出，“杀人手别抖…像你当年杀我那样稳……”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入池小橙的心脏！同时，锁链传来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杀意的意志，强行压过她的恐惧！
他们已经旋至指挥官面前。那指挥官正烦躁地转身欲拿酒杯。
哈尔猛地一带池小橙，做了一个极其华丽的旋转动作，她的裙摆飞扬，恰好遮蔽了指挥官一瞬的视线！同时，哈尔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她脑中响起：“就是现在！”
池小橙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被那股冰冷的杀意和深埋的求生本能驱动着，猛地抽出指挥官腰侧的匕首！借着旋转的惯性，手臂划过一道寒光——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割裂声。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手上。
指挥官的身体猛地僵住，眼睛难以置信地凸出，喉咙处出现一道细密的红线。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音乐还在嘶哑地播放。
池小橙的手僵在半空，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哈尔却迅速将她再次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用宽阔的披风遮挡住她所有的颤抖和那具正在倒下的尸体。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却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温柔：“看…这不是做得很好吗…我的共犯…”
舞池里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惊呼声刚刚响起——
哈尔却猛地抬头，墨蓝色的长发无风狂舞，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魔力光芒，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强行篡改了附近所有人的短期记忆，制造了一瞬间的混乱和认知障碍！
“走！”他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拉着几乎瘫软的池小橙，冲向指挥官来时方向的控制台主入口！
身后，派对现场陷入更大的混乱和尖叫中。
池小橙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血腥味和刚才那冰冷触感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
她完成了任务，他们离控制室更近了，但某种东西，在她心里，再一次碎裂了。
而哈尔，感受着怀中躯体的战栗，嘴角却勾起一抹深不见底的、黑暗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