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压力已不再是远方的闷雷,而是拍打着要塞外壳的汹涌暗流。归墟与虫群围绕逻辑之门的激烈“破解”竞赛,如同一场无声的倒计时,压迫着希望要塞的每一根神经。单纯的防御升级,已不足以应对这格局层面的剧变。魏风深知,必须找到一种能够打破现状,甚至利用这复杂局面的方法。
荆棘王庭内,一次至关重要的战略会议正在召开。幽蓝的能量脉络在穹顶静静流淌,映照着与会者脸上凝重的表情。
“归墟寻求逻辑接入,虫群尝试生物污染。它们的最终目的,都是‘控制’或‘吞噬’那扇门。”魏风的声音在寂静的王庭中回荡,清晰而冷静,“而我们,目标不同。我们不需要控制它,我们甚至不一定需要理解它。我们需要的,是它持续存在所带来的战略平衡,以及可能从中获得的、超越常规的机遇。”
他点明了希望要塞与两大天敌最根本的区别——体量与野心的区别。归墟与虫群想要的是征服与吞噬,而希望要塞想要的,仅仅是在夹缝中生存与发展。
苏婉顺着这个思路展开:“所以,我们的策略不应该是与它们在‘破解’这条路上竞争,我们永远竞争不过。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与它们都不同。我们是‘变量’,是这片猎场中,除了秩序、混沌、逻辑之外,唯一的‘生命与文明’的代表。”
艾米丽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眼睛微亮:“指挥官,苏博士,你们的意思是……我们或许可以,不去触碰门本身,而是去……影响那些试图触碰门的存在?”
“更准确地说,是利用它们的行为,为 ourselves 创造机会。”魏风的手指在全息星图上划过,指向逻辑之门周围那片空域,“归墟和虫群,它们的所有行动,无论是发射探针还是进化变种,本身就会对那片空域的空间结构、能量环境、甚至规则层面造成扰动。这些扰动,对于它们可能是噪音,但对于我们……尤其是对于通过与林渊之芽共生,对‘生命’和‘信息’本质有了新理解的我们来说,或许是可以解读和利用的。”
陈海挠了挠他花白的头发,试图理解这有些绕的思路:“俺大概懂了,就是不去抢那个宝贝,而是盯着那些抢宝贝的大个子,等他们打出狗脑子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捡点漏?”
“比喻粗俗,但道理没错。”魏风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而且,我们不一定只捡漏。在关键时刻,我们或许可以……轻轻地,推某一把。”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在两大天敌的虎视眈眈下,任何主动介入的行为都无异于火中取栗。但固守待毙,等待平衡被某一方打破,同样是死路一条。
就在战略方向初步明确,但具体方案仍迷雾重重之际,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发现,打破了僵局。
负责日常维护和扫描要塞内部“枯萎”区域的工程小组,在清理一段靠近要塞最外层、几乎与宇宙真空接壤的废弃根须通道时,发现了一个异常的能量签名。这段通道在之前的活体化浪潮中被荆棘丛部分覆盖,但又因位于边缘而出现了轻微的枯萎迹象,处于半废弃状态。
扫描显示,在通道壁的某处,一段看似干枯的荆棘根须,其内部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但与要塞内部所有能量模式都截然不同的信息印记。它不像“星语”那样基于数学和谐,也不像林渊的低语那样充满情感意象,更不同于归墟的冰冷秩序。它是一种……带着明确空间坐标指向的、类似“灯塔”信号的残留回波。
这个信号微弱到几乎湮灭,其结构也相当古老,仿佛很多年前曾有一个微弱的信号穿透了层层屏障,被这段当时可能还充满活力的根须无意间捕捉并记录了下来,随着根须的枯萎,这印记也即将彻底消散。
发现者不敢怠慢,立刻上报。
消息传到荆棘王庭时,魏风、苏婉和艾米丽都感到难以置信。
“能解析出坐标吗?”魏风立刻问道。
“非常困难,信号太弱,结构也很陌生。”艾米丽调动了所有可用的算力,眉头紧锁,“但……结合我们已有的星图,以及林渊之芽根系记忆中可能存在的古老空间参照系……或许有机会。”
她立刻投入工作,苏婉也调动了关于生命体信息记录机制的相关知识辅助分析。这是一个拼图游戏,碎片残缺不全,且来自不同的拼图套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庭内的气氛紧张而期待。这个意外的发现,像是一根突然从黑暗中垂下的蛛丝,虽然纤细,却可能通往一个未知的所在。
数小时后,艾米丽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神情。
“成功了!坐标解析出来了!虽然误差范围较大,但……它指向的位置,不在我们已知的任何星域,也不在归墟或虫群主要控制区。它位于……一片被认为是‘虚无’的、几乎没有任何常规物质存在的星际荒漠深处。”
全息星图上,一个遥远而孤寂的光点亮起,与逻辑之门、希望要塞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这是什么地方?谁留下的信号?”苏婉问道。
“不知道。信号本身不包含任何标识信息,只有纯粹的坐标和一种……非常基础的、代表‘存在’的共鸣频率。”艾米丽摇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信号印记的年代,可能比林渊之芽陷入沉睡的时间还要久远。它是一个……来自古老过去的遗物。”
一个在远古时代发出的、指向虚无之地的坐标。是某个早已消亡文明的避难所?是一个未被发现的资源宝库?还是一个……陷阱?
魏风凝视着那个遥远的光点,心中思绪翻腾。在归墟与虫群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逻辑之门这个“现在”的奇迹上时,这个“过去”的遗物,是否藏着另一种可能性?
“我们能去吗?”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以我们目前的引擎技术,前往该坐标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且那片区域缺乏参照物,导航风险极高。”艾米丽客观评估,“但是……如果我们能结合根系记忆中关于超空间航行的碎片,或许能优化路径,缩短时间。”
风险与机遇再次并存。探索这个意外坐标,意味着要分出宝贵的资源和注意力,远离当前紧张的核心区域。但另一方面,这也可能是一条跳出当前死局的奇兵之路。
魏风沉默着。一边是两大天敌环伺、平衡即将打破的现在,一边是一个渺茫却充满未知的、来自过去的呼唤。
他的目光扫过苏婉、艾米丽和陈海,最终,落在了那不断闪烁着、显示着归墟与虫群最新动态的监控屏幕上。
“制定探索计划。”魏风做出了决定,声音沉稳而坚定,“组织一支精干的小型侦察队伍,配备最先进的技术和足够的自卫力量。优先级低于要塞防御升级,但作为最高级别的备用方案执行。”
他不可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但也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可能。在全力备战、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同时,派出信使,望向遥远的深空,为文明的火种,寻找一切可能延续的路径。
这,就是希望之名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