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那意外的警告信息,如同在净土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蕴含的信息——“终极混沌奇点活性异常”、“秩序边墙被侵蚀”——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虫群,那个代表着绝对混沌与吞噬的天灾,可能正在发生某种超出归墟掌控、甚至令其感到威胁的剧变。
艾米丽领导的观测团队将绝大部分资源都投入到了对虫群活动迹象的搜寻中。他们调整了监测网络的参数,不再仅仅关注逻辑之门区域,而是将感知范围扩大到更广阔的、理论上属于归墟秩序疆域边缘的星域。
数周后,一些零散的、但指向性一致的异常数据开始被捕捉到。
首先是一些遥远星系中,本应被归墟秩序场“格式化”后保持稳定状态的星云,出现了异常的能量衰变加速现象,仿佛其存在基础正在被动摇。
接着,一些位于监测网边缘的、负责中继数据的自动化探测器,传回了最后一段充满干扰的信号,画面中捕捉到了不同于以往虫群单位的、更加扭曲和……抽象的阴影轮廓,随后便彻底失联。
最令人不安的发现来自于对宇宙背景微波辐射的深度分析。在特定频段,检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窃窃私语般的混沌波动,这种波动正在以缓慢但确实的速度扩散,其源头似乎并非一个固定的坐标,而是如同瘟疫般在归墟秩序场的“裂缝”中滋生、蔓延。
“这不像虫群以往的生物质洪流战术,”苏婉在分析会议上指出,脸色凝重,“这种波动……更接近一种信息层面的污染,或者说,是混沌规则本身的活性化。归墟所谓的‘终极混沌奇点’,可能不是指虫群的主巢,而是指混沌这个概念本身,在某个点被高度激发甚至……拥有了某种初级的集体意识?”
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如果混沌本身开始“思考”,开始有目的地侵蚀秩序,那将是比任何有形敌人更加可怕的存在。
“归墟的警告可能是真的,”艾米丽补充道,“它们建立的‘秩序边墙’正在被这种根源性的混沌侵蚀,而且速度在加快。它们发出警告,或许不是求援,而是一种……基于绝对理性逻辑的风险通告?提醒所有可能存在的、倾向于秩序的存在,威胁已经升级?”
李帆看着那些异常数据和推测,眉头紧锁:“如果连归墟都觉得棘手,甚至需要对外警告,那这股力量……我们又能做什么?我们的净土,能抵挡这种规则层面的侵蚀吗?”
这是一个无人能立即回答的问题。净土拥有“世界之心”,其本质是生命、秩序与可能性的凝聚体,从位阶上看,似乎是这种根源混沌的天然对立面。但他们的体量太小,对“世界之心”的理解和运用也尚在起步阶段。
“薪火圣殿”的建设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那蓬勃生长的光芒,与来自深空的、愈发清晰的威胁预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开始在新希望城的高层中弥漫。
一次紧急会议在尚未完全竣工的圣殿核心议事厅召开。参与会议的除了魏风等核心成员,还包括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幸存者代表,以及几位在新生代中崭露头角、思维敏锐的年轻人。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面对可能席卷而来的、升级版的混沌威胁,净土文明该如何应对?
出现了几种不同的声音:
坚守派(以部分老一辈和守护者为主): 主张全力加固“世界之心”的屏障,将净土彻底隐藏和封闭起来,利用“噬星者”触须之战后获得的规则隐匿性,避过这场可能席卷宇宙的风暴。“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家,不能再冒险了!”
观望派(以部分研究院成员和新生代为主): 认为应该在确保自身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有限度地对外界进行更深入的探测,收集更多信息,理解混沌异动的本质,再做决定。“不了解敌人,如何防御?但我们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主动派(以魏风、苏婉、艾米丽等为核心): 他们认为,净土不可能永远独善其身。这种根源性的混沌侵蚀,一旦蔓延开来,最终会波及所有存在。“世界之心”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但也可能成为混沌优先攻击的目标。坐等威胁上门,不如主动寻找应对之法,甚至……寻找可能的“盟友”(尽管这个词用在归墟身上显得无比怪异)。
“归墟发出警告,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魏风沉声道,“这意味着在它们绝对的理性判断中,这种威胁已经超越了内部处理的范畴。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与归墟进行极其谨慎的、非接触性的信息交互?”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与归墟交流?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们不需要信任它们,”魏风解释道,“我们只需要获取信息。利用我们对它们通讯协议的了解,以及‘世界之心’的规则层面特性,或许可以建立一条单向的、无法被追溯的信息接收通道,获取更多关于混沌异动的一手资料。”
苏婉支持这个想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需要知道,我们未来可能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陈海嘟囔道:“跟那些铁疙瘩打交道……总觉得心里发毛。”但他也没有明确反对,只是强调:“无论如何,家里的篱笆得先扎牢!”
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达成了阶段性共识:
1. 最高优先级: 全力加速“薪火圣殿”的建设与知识整合,同时由李帆负责,不惜资源,将净土防御体系提升到最高等级,尤其是对规则层面侵蚀的防御。
2. 有限主动: 批准艾米丽团队,在绝对保证安全隐匿的前提下,尝试建立对归墟警告信息的监听通道,获取更多情报。
3. 全民预备: 开始向全体居民(以适当方式)通报外部局势的潜在风险,提升危机意识,并启动相应的应急预案和资源储备。
会议结束时,夜幕已然降临。魏风独自走出圣殿,仰望星空。那片曾经象征着无限可能与危险的深空,此刻仿佛隐藏着一双更加深邃、更加疯狂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宇宙间所有的秩序之光。
他知道,一个可能比“噬星者”更加严峻的考验,正在逼近。净土的安宁,或许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而他们,必须在这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夜晚,做出足以决定文明命运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