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早晚已经凉了。
秦当归揣着全国中医会议的通知，坐上了去北京的绿皮火车。车厢里人挤人，烟味、汗味、泡面味混在一起。
他靠窗坐着，旁边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干部，姓赵，是卫生厅的，也是去开会的。
“秦医生，你们民间中医能参加全国会议，不容易啊。”赵干部推了推眼镜，给当归递了根烟，“以前都说你们没学历，不正规，这次‘师承考核’一出来，算是给你们正名了。”
当归接过烟，夹在手里没点——他现代戒烟多年，到了这个年代，虽然身边人都抽烟，可他还是不习惯。
“主要是徒弟们肯学，临床经验多，考试的时候才能对答如流。”他笑了笑，心里却想起穿越过来的日子，从1950年到现在，三十多年了，他还是会偶尔冒出现代的习惯，比如想掏手机看时间，想用电饭锅做饭，这些都得藏着掖着。
火车哐当哐当地跑着，过了两站，人更多了。当归刚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广播突然响了，声音带着点急促：“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12号车厢有位孕妇突发临产，情况紧急，恳请列车上有医务工作者的同志，速到12号车厢帮忙，速到12号车厢帮忙！”
广播重复了两遍，当归立刻站起来。赵干部拉住他：“秦医生，火车上条件太差了，连消毒设备都没有，万一出点事，你担不起责任啊！”
“救人要紧，哪顾得上那么多。”当归挣开赵干部的手，往12号车厢挤。过道里全是人，他一边说“同志，让让，我是医生”，一边往前挪。
好不容易到了12号车厢，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两个座位，里面躺着个孕妇，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个中年男人蹲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看见当归过来，赶紧抓住他的手：“医生，你快救救我媳妇！她快生了，可就是生不下来！”
当归蹲下来，先摸了摸孕妇的脉，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沉声说：“胎位有点偏，得赶紧调整体位，不然大人孩子都危险。”
他环顾四周，车厢太窄，座位之间的距离根本不够生孩子，连块平坦的地方都没有。
旁边的乘客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把行李架放下来？”
“铺点被子在地上？”
当归脑子里突然闪过桂湘铁路建设时的场景，那时候隧道里空间小，他们用绳子和木板搭临时架子，让工人站在上面作业。
他立刻说：“同志，麻烦你们把上面的行李架调低，用绳子把被子绑在行李架上，做成个临时产床！”
几个男乘客立刻动手，有的搬行李，有的找绳子。当归又对旁边的女乘客说：“大姐，麻烦您找些干净的毛巾、热水，再找瓶白酒，要高度的。”
孕妇疼得更厉害了，抓住当归的胳膊：“医生，我怕……”
“别怕，有我呢。”当归安抚她，同时从随身的药包里拿出几根银针，快速消毒后，扎在她的合谷穴和三阴交穴上，“放松，跟着我呼吸，吸气……呼气……对，就这样。”这是他以前研制的“导引呼吸法”，本来是给铁道兵预防矽肺病的，现在用来缓解孕妇的疼痛，效果正好。
临时产床很快搭好了，几个男乘客小心翼翼地把孕妇扶上去。
当归让女乘客帮忙按住孕妇的腿，自己则用白酒消毒双手。
他心里有点紧张——在现代，这种情况肯定要去医院，有专业的助产设备，可现在只有白酒、毛巾和他的一双手。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秦当归，你是赤脚医生，在朝鲜战场那么难的条件下都救过人，现在也能行。”
就在这时，孕妇突然尖叫一声，当归一看，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他赶紧引导孕妇用力，同时轻轻托住孩子的头。旁边的人都屏住呼吸，连火车的哐当声都好像小了。过了几分钟，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顺利生出来了！
当归用干净的毛巾把孩子包好，递给旁边的男人，又给孕妇处理好伤口。男人抱着孩子，眼泪都流出来了，给当归鞠躬：“医生，谢谢您！您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周围的乘客都鼓掌，有人说：“这医生真厉害，这么差的条件都能接生！”“可不是嘛，刚才我还以为要出事呢！”
没过多久，列车长来了，手里拿着一面锦旗，红底黄字，上面写着“铁道银针，再显神威”。“秦医生，太感谢您了！这面锦旗是我们列车组的一点心意，代表全车乘客谢谢您！”
当归接过锦旗，心里一阵感慨。这锦旗上的“铁道银针”，让他想起在桂湘铁路当赤脚医生的日子，想起用金针镇颤法防尘肺、用针灸增强工人高空平衡的时光。那时候的日子苦，可救了人之后的踏实感，和现在一样。
火车继续往前开，夕阳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锦旗上。那个男人抱着孩子，凑到当归身边，从兜里掏出一个银锁，递给当归：“医生，这是我们家祖传的银锁，不值钱，您拿着做个纪念。”
当归接过银锁，一看愣住了——银锁上刻着一个“秦”字，旁边还有缠枝纹，和他穿越前父亲留下的家传银针上的纹样一模一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抬头问男人：“你姓秦？”
“是啊，我叫秦建国。”男人点点头，“这银锁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说我们家以前出过中医。”
当归的心跳得厉害，他看着银锁，又看着男人，脑子里闪过秦白术的脸——白术也姓秦，也是中医世家，这之间会不会有联系？可他不能问，他和白术到现在都没相认，万一戳破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把银锁还给秦建国：“这银锁是你们家的传家宝，我不能要。救你媳妇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秦建国还想推辞，当归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赵干部看着他，笑着说：“秦医生，刚才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不光会看中医，还会接生。”
当归笑了笑，没说话。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手里握着那面锦旗，心里琢磨着那个银锁——这趟北京之行，除了参加会议，会不会还有别的意外收获？那个银锁，会不会是解开他穿越之谜的又一条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