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漩涡裹挟着我的意识体，在迷宫般的骨骼废墟和废弃矿道中亡命穿梭。身后，执法队那令人心悸的威压和独眼老狼气急败坏的咆哮如同索命的咒语，紧追不舍。每一次空间跳跃般的挪移，都消耗着我本已濒临枯竭的神魂之力，胸口那空落处更是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那强行催动的吞噬能力，正在透支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不知逃了多久，身后的追捕声似乎渐渐远去，或许是这片废弃区域太过复杂，连执法队也不愿深入。我找到一处由巨大神兽肋骨交错形成的天然屏障后面，勉强停了下来。灰色漩涡消散，意识体几乎透明，虚弱得随时可能溃散。
必须尽快恢复，并且弄清楚那个“神格考试”到底是怎么回事！独眼老狼仓促间吐露的这个词，像是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蜷缩在肋骨阴影下，一边竭力吸收着空间反馈过来的、微薄却精纯的能量，一边将感知如同最细微的蛛丝，悄悄探向外界，捕捉着任何可能的信息。
矿坑里永远不缺少窃窃私语，尤其是在监管相对薄弱的废弃区。
“……听说了吗？‘升格之试’又要开始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骨堆后传来。
“哼，骗鬼的把戏！每次都说给咱们这些‘猪猡’一个成为‘神民’的机会，可每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试炼场’的？”另一个声音充满愤懑和不屑。
“但总归……是个念想啊！难道真的一辈子在这里挖矿，直到灵力枯竭，变成一堆碎骨吗？”第一个声音带着绝望的渴望。
“念想？那是催命符！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老爷们，不过是看腻了矿奴打架，换个花样取乐，顺便清理掉一些不稳定的‘废料’罢了……”
断断续续的议论传入我的感知。
神格考试……升格之试……成为神民……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残酷而荒谬的图景。这所谓的“考试”，竟然是神界给予这些飞升奴役者的一线“希望”？一个摆脱矿奴身份，成为所谓“神民”的机会？
骗局！这绝对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
用渺茫的希望来麻痹绝望的灵魂，让他们在自相残杀或者某种残酷试炼中消耗掉最后的价值，还能维持矿区某种扭曲的“稳定”！好毒辣的手段！
但……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相对合法地接触神界更高层面、获取更多情报、甚至……找到解蛊之法的机会？毕竟，独眼老狼说过，蚀神蛊是神狱执法队的手段，而能参与“考试”的，或许能接触到执法队相关的信息或人物。
风险极大，几乎是九死一生。可我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直到意识体彻底消散？或者冒险再次使用空间吞噬，引来更强大的执法队，被当场“净化”？
就在我心思电转之际，一阵微弱的啜泣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感知探去，只见一个瘦小的、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矿奴，正蜷缩在另一根肋骨下，肩膀耸动，低声呜咽着，身上有着明显的鞭痕，气息微弱。
我犹豫了一下，意识体悄然飘了过去。或许，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具体的信息。
“为什么哭？”我凝聚意识，传递出相对温和的询问。
那小矿奴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污垢却依稀能看出稚嫩的脸，惊恐地四处张望。“谁？！谁在说话？”
“一个……和你一样，不想死在这里的。”我回应道。
小矿奴瞪大了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恐惧渐渐被一种同病相怜的绝望取代。“……我，我攒了三年的一点点神晶残渣……被，被抢走了……没了那些，我连下次‘汲能日’都撑不过去……一定会灵力枯竭死掉的……”他又开始掉眼泪。
汲能日？看来神界奴役矿奴，不仅靠暴力，还控制着某种维系他们生存的能量供给。
“参加那个‘升格之试’，有机会吗？”我试探着问。
“考试？”小矿奴猛地摇头，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不去！绝对不能去！那是送死！我认识的好几个，比我还厉害点的，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连尸体都找不到！他们都说……都说那是‘献祭’，是把不听话的猪猡送去给‘神骸’当养分！”
神骸？又一个陌生的词汇。这神界，到底藏着多少诡异和恐怖？
“你想离开这里吗？”我换了个问题。
小矿奴愣了一下，随即苦涩地低下头：“……想……可是……能去哪里呢？我们身上都有‘奴印’，跑到哪里都会被执法队抓回来，死得更惨……”他指了指自己额头，那里有一个若隐若现、如同锁链般的灰色印记。
奴印……看来即使参加考试，或者逃跑，都绕不开这个东西。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这个绝望无助的小矿奴，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如果……我能帮你暂时躲过‘汲能日’，让你不至于灵力枯竭呢？”我缓缓传递出信息。
小矿奴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真……真的？你，你能做到？”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空间里，再次分离出一粒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机米”的粉末，用意识力包裹着，送到他面前。
那纯粹的生命气息瞬间让小家伙精神一振，他贪婪地呼吸着，仿佛久旱逢甘霖。
“这……这是……”
“回答我几个问题，这粒粉末，可以让你多撑几天。”我说道。
“你问！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小矿奴急切地答应，眼睛死死盯着那点金色粉末。
“关于‘升格之试’，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时间，地点，方式，还有……所谓的‘神格’，到底是什么？”
小矿奴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升格之试……每十年一次……就在‘骸骨广场’……所有矿奴都可以报名，但通常只有那些活不下去的，或者被执法队点名的人才会去……”
“方式……每次都不一样……有时候是丢进‘噬魂虫巢’，看谁撑得久……有时候是扔进‘幻骨林’，互相厮杀……有时候，是去……去地底深渊，擦拭‘神骸’……”
“神格……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听说，通过了试炼，就能得到‘神恩’，额头上的奴印会改变，变成……变成发光的纹路，就能离开矿区，成为神民，住在有光的地方，不用再挖矿……”
他的描述零碎而充满恐惧，但信息量巨大。
噬魂虫巢？幻骨林？擦拭神骸？这些试炼内容，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而所谓的神格，竟是改变奴印？这更像是一种控制手段的升级！
“下一次考试，是什么时候？”我追问。
“就……就在三天后！‘汲能日’之后就是！”小矿奴赶紧回答，眼巴巴地看着那点生机米粉末。
三天！
时间紧迫到了极点。
我将那点粉末送入他体内。小家伙身体一震，脸上瞬间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平稳了不少。他感激涕零，几乎要跪下来。
“记住，活下去。”我最后传递了一道信息，意识体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里。
重新隐匿在黑暗中，我感受着空间缓慢恢复的力量，以及胸口那空落处隐隐传来的、与吞噬能力相关的悸动。
两条路摆在面前。
一条，是参加那九死一生的“神格考试”，赌一把，混入其中，寻找分身和解药的线索。
另一条，是继续潜伏，利用空间吞噬能力，一点点蚕食、壮大，但风险同样巨大，随时可能暴露。
或者……两条路，同时走？
意识体望向矿坑那昏暗的、仿佛没有尽头的上空，那里是“骸骨广场”的方向。
考试么……
那就去看看，这所谓的神界，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
若能撕开这骗局，或许，也能找到撕碎这整个奴狱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