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浪涌裹挟着柴油味扑上甲板，李玄策的工装裤被咸湿海风浸透，他看着蓝鲸一号平台钢架投下的阴影——本该垂直的立柱正像日晷指针般歪斜，阴影尖端已经戳破海图上的菲律宾海沟坐标。
十五米沉降，主液压泵压力异常！操作员小陈的吼声混着机械轰鸣。监控屏上的三维建模图正在扭曲，原本规整的钻探套管阵列突然坍缩成子宫颈口的褶皱形态。李玄策的登山表表面渗出黑色黏液，秒针在表盘上划出产道扩张的弧度。
当三十六条仿生电鳗被吊装至投放口时，钢索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金属疲劳声。这些由中科院沈阳自动化所研制的机械生物，钛合金骨架表面覆盖着压电陶瓷纤维，此刻正以每分钟三次的频率痉挛，尾鳍甩出的水珠在空中凝成《墨子》城守篇的云梯结构。
声呐准备！李玄策扯开被海风黏在嘴唇的卫星电话。当第一条电鳗入水的瞬间，声呐屏幕突然黑屏，紧接着爆发出妊娠纹般的同心圆波纹。操作员小陈的瞳孔里倒映着诡异图景——三十六条电鳗的游动轨迹在深海自动重组，竟在吕宋海沟上方拼出《孙子兵法》九变篇的圮地无舍阵型。
日本地球号的探照灯光刺破雨幕时，李玄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艘八万吨级勘探船的阴影正笼罩着投放区，船艏的JAmStEc标志在月光下泛着胎盘般的粉红色。当第三条电鳗抵达三千米临界深度时，所有监控设备突然同时爆出雪花噪点，操作台缝隙里钻出半透明触须，末端吸盘上密布着微型海沟等高线。
它们鳞片在发光！小陈的护目镜突然结满盐晶，每个晶格都折射着电鳗群的游动轨迹。深海摄像机传回的画面里，机械生物的陶瓷鳞片正迸发青白色极光，这些光带在海水中勾勒出汉代《九章算术》的勾股弦图，而光斑落点恰好对应着日本勘探船声呐阵列的每个换能器。
李玄策怀里的《武经总要》突然发烫，当他抽出这本明代兵书时，泛黄纸页上的火龙出水图正在重组成电鳗群的三维运动模型。书页边缘渗出带着硝化甘油气味的黏液，在甲板上蚀刻出东海舰队潜艇的声纹密码。
地球号的主动声呐停了！老宋的望远镜镜片突然炸裂，飞溅的玻璃渣在月光下组成北斗卫星的轨道参数。日本船艉的拖曳式阵列声呐正像脐带般蜷缩回收，金属绞盘发出胎盘剥离般的黏腻声响。小陈的键盘突然冒出青烟，烧焦的塑料味里混杂着羊水腥甜。
当第九条电鳗穿越温跃层时，整片海域突然寂静。李玄策的耳膜感受到某种低频震动，就像胎儿在羊水中踢打子宫壁。声呐屏幕上的阵型突然坍缩成莫比乌斯环，电鳗群开始以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游动，每条机械生物的肛门推进器都在喷射《孙膑兵法》十阵篇的甲骨文字符。
蓝鲸一号的钻台突然倾斜十五度，李玄策抓住生锈的护栏时，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锈迹里分裂成二十四张胎儿面孔。钻杆发出的金属摩擦声突然调频成《颅囟经》记载的胎心音律，防喷器控制阀渗出带着偏二甲肼气味的黑色原油。
日本船突然拉响汽笛。小陈的瞳孔剧烈收缩——地球号船舷两侧正垂下数百条光纤触须，这些本应用于深海勘探的传感器此刻正模仿绒毛膜蠕动，在浪涌间捕捞电鳗群释放的极光粒子。当第一条触须缠住机械生物时，光纤表面突然浮现出与瓜达尔港梵文警告相同的胚胎干细胞分裂图谱。
启动自毁程序！李玄策的吼声被飓风撕碎。电鳗群的锂离子电池突然过载，鳞片间的极光暴涨成伽马射线暴的微观模拟。这些高能粒子流在海水中蚀刻出明永乐年间铸炮厂的冶铁炉阵列，每簇铁水飞溅的轨迹都精准穿透日本船的光纤神经网络。
深海突然传来管风琴般的轰鸣。三十六条电鳗同时解体，零件在暗流中组成《墨子》备穴篇的机关城模型。日本船的光纤触须突然痉挛，末梢吸盘迸发的电火花在夜空中拼出胎动三佾的钟鼎文，每个字符边缘都滴落着酒泉发射场的火箭燃料残渣。
当蓝鲸一号突然停止下沉时，李玄策的登山表表面渗出带着铁锈味的羊水。钻台控制室的《海国图志》自动翻页，清代手绘的南海诸岛图正在渗血，血迹在宣纸上重组为覆盖整个马尼拉海沟的子宫动脉网络。小陈的防护服腋下突然撕裂，涌出的不是汗水而是微型声呐浮标，这些银色圆柱体坠海时激起的涟漪，竟与三小时前北斗卫星的轨道参数完全吻合。
黎明前的黑暗中，日本勘探船突然全速撤离。李玄策用夜视望远镜看到，地球号的船艉拖曳着某种巨型生物组织，那团粉红色物质在海浪中时隐时现，表面密布着与火箭整流罩相同的蜂窝状隔热瓦结构。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整个南海突然响起新生儿般的啼哭，声波震碎了方圆五海里内所有漂浮的监测浮标。
老宋从声呐室跌撞而出，手里攥着刚刚打印的频谱图：马尼拉海沟...声波剖面显示...有个东西在吮吸板块交界处...图纸在他颤抖的手中沙沙作响，那上面的等深线正在模仿婴儿吮吸反射的舌部运动轨迹，而震源中心的热异常区形状，赫然是明代《军器图说》记载的佛郎机炮膛线剖面图。
当救援直升机旋翼搅碎晨雾时，李玄策发现甲板积水里漂浮着电鳗残骸。这些钛合金碎片正以布朗运动的方式重组，在油污表面拼出《武备志》里的神火飞鸦设计图。他弯腰拾起一片陶瓷鳞，发现断裂面生长着与可燃冰晶体完全相同的笼型结构，每个分子囚笼里都禁锢着酒泉发射场特有的氧化剂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