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中没有风，但灰雾却在缓慢流动，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呼吸。
君颜靠坐在一块浮空的黑色岩石上，沈诺枕着她的腿，仍在昏睡。
他的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但后颈的黑色纹路却愈发清晰，像是一道锁链的烙印。
君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那些纹路，眉头紧锁。
魔尊的话还在她脑海中回荡——
“你是‘她’的碎片。”
“天道囚禁了你们的本体。”
她低头看向沈诺沉睡的脸，指尖轻轻擦过他微凉的唇。
他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脆弱，与记忆中那个银发紫眸、一剑斩落星辰的身影截然不同。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她轻声呢喃。
沈诺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漆黑的眸子映着虚无中微弱的光，像是蒙了一层雾。
他眨了眨眼，忽然抬手握住君颜的手指：“君君......”
声音沙哑，带着初醒的柔软。
君颜收回思绪，垂眸看他：“疼？”
沈诺摇摇头，却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梦到你了。”
“噩梦？”
“美梦。”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你亲我了。”
君颜冷笑：“看来是烧糊涂了。”
沈诺低笑，忽然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眉头微蹙，显然伤口还在疼，却固执地靠到君颜身边，肩膀挨着她的肩膀：“这是哪儿？”
“虚无之隙。”君颜没躲开，任由他靠着，“团子说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三天相当于外界一个时辰。”
沈诺“嗯”了一声，手指悄悄勾住她的衣角：“那支箭......”
“魔尊拔的。”
沈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出来了？”
君颜侧头看他：“你知道他会醒？”
沈诺沉默片刻，轻轻点头：“血脉觉醒到一定程度，就会触发他留下的神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的黑纹，“但我控制不了。”
君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语气严肃：“沈诺。”
“.......嗯？”沈诺带着几分不易察觉是委屈疑惑的哼了一声。
“再瞒着我，”她凑近，呼吸几乎拂在他唇上，“我就把你扔在这儿。”
沈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却异常平静：“君君，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安全。”
“那是我的选择。”她松开手，站起身，“不是你的。”
沈诺仰头看着她，忽然笑了：“好”
他撑着岩石站起来，身形晃了晃，被君颜一把扶住。
沈诺顺势将重量靠在她身上，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那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他指向不远处——灰雾中，一道金色的裂缝若隐若现。
裂缝只有手指粗细，却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君颜的玉衡剑在靠近时自动出鞘半寸，发出嗡鸣。
“天道在找我们。”沈诺的声音冷了下来，“弑神箭上有标记。”
君颜盯着裂缝中偶尔闪过的金光：“能封住吗？”
沈诺摇头：“但可以误导。”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画了几笔，然后递给君颜，“你的血。”
君颜划破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
血珠接触纸面的瞬间，符纸化作两个与他们一模一样的光影，朝相反方向飞去。
“能拖一会儿。”沈诺收起笑容，脸色苍白了几分，“但我们得尽快离开。”
君颜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离开？虚无之隙没有出口。”
沈诺看向她手上的黑色指环：“有。”
指环在灰暗中泛着微光。
沈诺将它取下，放在掌心，然后握住君颜的手：“幽冥镜的传送是随机的，但这东西能锁定坐标。”
他划破两人的手掌，让血交融后滴在指环上。
血珠被吸收的瞬间，指环上的符文亮起红光，在空中投射出一幅星图。
“这是......”君颜眯起眼。
“我们走过的世界。“沈诺指着其中一个光点，“这里是血魔城。”
他的手指移到另一个光点，“这是你最初来的地方。”
星图上，大部分光点都黯淡无光，唯有一个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沈诺指向它：“下一个世界。”
君颜皱眉：“为什么是它？”
“因为......”沈诺的话戛然而止。
那道金色裂缝突然扩大，一只由光组成的手猛地伸出，抓向沈诺的后心！
君颜的剑比思维更快，玉衡剑寒光一闪，光手应声而断。
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在空中组成一张人脸——
“找到你们了。”天道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中。
沈诺一把拉过君颜，将指环按在她掌心：“走！”
“一起！”君颜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沈诺却笑了：“当然。”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按在自己心口，一道黑光闪过，竟硬生生从体内抽出一缕神魂，注入指环！
“你——！”君颜瞳孔骤缩。
“别担心，“沈诺的脸色惨白如纸，却还在笑，“只是分一点......当路费。”
指环爆发出刺目红光，将两人包裹。
天道的光手再次抓来，却在触及红光的瞬间被弹开。
“抓紧我。”沈诺将君颜搂进怀里，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这次......真的不能丢了。”
红光吞没了一切。
君颜在坠落。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沈诺紧紧相扣的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光刺入眼帘。
她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诺诺？”她猛地坐起身。
身侧空空如也。
君颜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黑色指环还在，但黯淡无光。
“混蛋......”她咬牙握拳，“又骗我。”
“骗你什么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君颜转身，看到沈诺靠在一棵树干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却笑得灿烂。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他朝她伸出手：“拉我一把？腿麻了。”
君颜走过去，却没有拉他，而是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分魂是怎么回事？”
沈诺眨眨眼：“就......分了一点。”
见君颜脸色更冷，他赶紧补充，“会养回来的！真的！”
君颜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再有下次——”
“没有下次。”沈诺顺势抱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身上，“我保证。”
他的呼吸透过衣料传来，温热而真实。
君颜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他的发间。
远处传来钟声，悠长而肃穆。
沈诺抬起头：“看来......我们到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