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点头，像一个无声的命令。
钱虎和猴子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们丢下手中的罐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渴望。
“默爷！又有活儿了？”钱虎搓着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默没有回答，只是将林溪手绘的那张地图，铺在了地上。
“日军，第三师团，独立野战重炮兵第三联队。”他用手指，点在了那个被红色圆圈圈起来的“陈家宅”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们的目标，是大场和南翔。我们的目标，是他们。”
一句话，简单明了。
但钱虎和猴子，却都皱起了眉头。
“默爷，这……不好搞啊。”钱虎蹲下身，仔细地看着地图，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炮兵阵地，可不比前线的步兵。他们都缩在后方，周围肯定围得跟铁桶一样。而且，这帮孙子，最是惜命，防御工事绝对不会差。”
猴子也点头附和，“是啊，默爷。我们上次能打崩第五联队，是因为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他们在冲锋，队形分散。可这炮兵阵地，是固定的，他们以逸待劳，我们要是摸过去，很容易被发现。”
他们说的是事实。
猎杀一个重炮联队的指挥部，其难度和风险，比狙杀前线军官，要高出好几个量级。
那是一个固定的、戒备森严的军事目标。
一旦暴露，他们这十几个人，面对的，将是整个联队卫戍部队的围剿，甚至可能直接被人家调转炮口，一炮轰上天。
“硬冲，肯定不行。”李默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我们的人数太少，火力也不足以攻坚。”
“那……还是老办法？您在远处，挨个点名？”钱虎问道。
李默摇了摇头，“陈家宅，是个庄园，有高大的围墙和建筑。从外部，我们根本无法直接观察到内部的情况，更别提狙杀指挥官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咋办？”钱虎急得直抓脑袋。
李默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顺着一条不起眼的虚线，慢慢地滑动着。
那是一条河流。
一条从陈家宅附近，蜿蜒流过的小河。
“任何坚固的堡垒，都有它的弱点。”李默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忽，“他们的防御，都集中在地面。但他们忘了，他们脚下，还有另一个世界。”
钱虎和猴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都愣住了。
“下水道？”猴子下意识地问道。
“不，是排污河。”李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这种老式庄园，为了排泄方便，通常会修建通往附近河流的暗渠。只要我们能找到这条暗渠的入口，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庄园的内部。”
“可是……默爷，”猴子有些犹豫，“就算我们进去了，里面肯定也是戒备森严，我们这点人，一旦开火，还是会被包围。”
“谁说我们要开火了？”李默反问道。
他抬起头，看向了角落里堆放的那些缴获来的物资。
他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了几箱黄色的、印着德文的炸药上。
那是他们从坂田研究室里，带出来的德制tNt。
钱虎和猴子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明白了。
默爷这是要……玩一票大的！
“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破坏。”李默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要炸掉他们的指挥部，炸掉他们的弹药库，炸掉他们所有的火炮！我要让这个重炮联队，在打响第一炮之前，就从日军的战斗序列里，彻底消失！”
“钱虎！”
“到！”
“把所有的炸药，都带上！还有引信和雷管！这次，我们要让小鬼子，看一场最盛大的烟花！”
“是！”钱虎兴奋地吼道，转身就去招呼人手。
“猴子！”
“到，默爷！”
“你挑两个身手最灵活的弟兄，负责探路。记住，这次行动，隐蔽是第一位的。在引爆炸药之前，绝对不能惊动任何一个鬼子。”
“明白！”
李默站起身，重新将98k背回身上。
“其他人，负责警戒和支援。”
“行动，代号‘掘墓’。”
“出发！”
……
夜，再次降临。
一支幽灵般的队伍，再次融入了上海的废墟之中。
这一次的潜行，比上一次更加困难。
陈家宅位于日军占领区的腹地，一路上，日军的巡逻队、暗哨、检查站，星罗棋布。
但在李默那超越常人的感知力带领下，这支小队，就像一群真正的幽灵，总能提前预知危险，并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绕开所有的岗哨。
他们穿过布满尸体的无人区，趟过齐腰深的臭水沟，甚至从一支正在休整的日军巡逻队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溜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那条小河的岸边。
河水浑浊，散发着一股恶臭。
对岸，就是灯火通明的陈家宅。
高大的围墙，将整个庄园围得水泄不通。墙上，架着探照灯和重机枪，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得滴水不漏。
“默爷，我们怎么过去？”钱虎压低声音问道。
李默没有回答，他打了个手势，猴子立刻会意，带着两个士兵，像三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河边的芦苇丛中，顺着河岸，向下游摸去。
李默则和剩下的人，在原地隐蔽，静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约半小时后，喉麦里，传来了猴子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默爷！找到了！下游三百米！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排污口！绝对能通到庄园里面去！”
李默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干得好。”
他对着喉麦，下达了命令。
“全员，向目标点移动。”
很快，他们就在芦苇荡的深处，找到了那个被藤蔓和淤泥半掩盖着的排污口。
一股浓烈的恶臭，从里面传来。
铁栅栏已经锈迹斑斑，但依旧牢固。
“二鼠，看你的了。”李默对队伍里一个身材瘦小的爆破兵说道。
二鼠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钢锯，和一瓶油。
他没有直接开锯，而是先将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钢锯和栅栏的接触点上。
“滋……啦……滋……啦……”
在油的润滑下，钢锯发出的声音，被压到了最低，几乎完全被周围的虫鸣和风声所掩盖。
十分钟后，两根锈蚀的铁栏杆，被无声地锯断。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默第一个，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脚下，是黏腻湿滑的淤泥和不知名的秽物。
但没有人退缩。
十四个人，一个接一个地，钻进了这条通往地狱的通道。
暗渠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打开了用黑布蒙住一半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深的污水中，艰难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和隐约的人声。
出口，到了。
猴子第一个，悄悄地探出头去。
他很快就缩了回来，脸上带着震惊和兴奋。
“默爷，我们……我们好像，直接摸到他们的厨房后院了！”
李默心中一动，立刻上前，从缝隙中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后院，堆满了各种柴火和菜筐。
几个穿着伙夫衣服的日本人，正在不远处，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说笑。
更远处，一栋亮着灯的三层小楼，清晰可见。
楼顶上，架设着巨大的天线。
那里，毫无疑问，就是指挥部！
李默的目光，快速地扫过整个后院。
他的视线，最终停在了院子角落里，一辆盖着帆布的卡车上。
帆布的一角，被风吹起，露出了下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印着骷髅头标志的木箱。
炮弹！
而且，是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一整车炮弹！
李默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转过头，看向了钱虎和他身后背着的那些炸药。
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对着喉麦，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一丝冰冷笑意的声音，轻声说道，
“钱虎，猴子。”
“准备好，听我命令。”
“我们，来给他们加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