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亲自前往艾恩葛朗特之后，楚智没有片刻停留。
他向赫斯缇亚简单告别，在那位女神担忧与不舍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眷族驻地，朝着城市中心那个巨大的像素化空洞走去。
那里，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门”，也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然而，楚智的脚步很快便停了下来。
通往数据传送门的必经之路上，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
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铠甲和服饰，脸上带着混杂着期盼、恐惧与狂热的复杂神情，正是那些同样从《刀剑神域》穿越而来的玩家。
在亲眼目睹了楚智那如同神迹般、瞬间抹除数万怪物的伟力之后，他们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自发地聚集在这里，等待着这位唯一的“希望”。
看到楚智的身影出现，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蚁群，嗡的一声围了上来。
“楚智先生！您来了！”
“Gm大人！您一定是这个世界的Gm吧！”
“求求您！求求您送我们回家吧！”
“我的家人还在等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的妹妹……她在一个月前的怪物攻城里死了……您既然有那样的力量，一定可以复活她的，对不对？求求您了！”
一声声嘶力竭的哀求，一张张泪流满面的面孔，一双双充满了祈盼的眼睛，将楚智团团围住。
他们跪倒在地，向他磕头，将他视作了无所不能的神明，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们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不久前还和他们一样，在绝望中挣扎求存的同伴身上。
面对这令人窒息的场面，楚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像是看着一群不属于自己世界的陌生人。
在经历了联盟中的种种，见识过一人楚智那般为苍生开辟道路的宏伟意志，也感受过星铁楚智那踏上星神命途的浩瀚之后，眼前这些人的祈求，显得如此渺小，甚至有些可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楚智缓缓地，摇了摇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人群的哭喊与哀求，戛然而止。
“你们搞错了几件事。”
楚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第一，我不是什么Gm。那种力量，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与这个世界的规则无关。”
“第二，这里不是游戏世界。当你们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拥有了真实不虚的血肉之躯。你们会流血，会衰老，会真正地死亡。”
楚智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愈发残酷。
“换句话说，你们在现实世界的那具身体，恐怕早就因为长时间无法苏醒，而被判定为脑死亡，送进了焚化炉。”
“至于回家？更是不可能。”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绝望的真相，“这里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一串可以随意修改的数据。在刀剑神域的游戏后台里，也根本不存在指向我们原来世界的‘空间坐标’。”
一番话，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了在场每一个玩家的心脏。
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有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一片空洞的死灰，喃喃自语着“回不去了……”，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有人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跪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当然，也有人眼中爆发出异样的光彩，紧紧握住了拳头。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开启一段全新的、波澜壮阔的人生。
但更多的，是不愿相信，或者说，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现实的人。
“不！你在说谎！”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人群中，一个留着尖状头发，满脸戾气的青年冲了出来，用手指着楚智，双眼通红，状若疯虎。
正是之前在战场上，就曾煽动众人指责楚智的牙王。
他从一开始就对任何比他更加优秀之人抱有极大的偏见，此刻更是将这种偏执的嫉妒与怨恨，转移到了楚智身上。
“你一定是在骗我们！你掌握了这么强大的力量，肯定是找到了回家的路，想一个人偷偷溜走！”
牙王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大家不要被他骗了！他想独吞这个秘密！我们一起上，抓住他，逼他把方法交出来！”
牙王的话，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一些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玩家心中那名为“嫉妒”与“贪婪”的火药桶。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大家都是穿越者，你就能拥有神一样的力量？
凭什么你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甚至可能拥有回家的路？
“抓住他！”
“把方法交出来！”
十几名被贪念冲昏了头脑的玩家，在牙王的号召下，红着眼睛，嘶吼着朝楚智冲了过去。
然而，面对这群人的围攻，楚智只是冷漠地，抬眼看了一眼为首的牙王。
那眼神，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视一只不知死活、反复横跳的蝼蚁。
“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
楚智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瞬间消失不见。
“什么？！”
牙王瞳孔猛地一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
是楚智。
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牙王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呃……放……放开我……”
窒息感传来，牙王惊恐地挣扎着，四肢徒劳地在空中乱蹬。
其他冲上来的玩家，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硬生生停住了脚步，惊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楚智没有理会牙王的挣扎，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轻轻按在了牙王的头顶。
没有吟唱，没有魔法阵。
只有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源自【记忆】权能的至高伟力，轰然发动！
“不——！”
牙王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但那声音却不是从他嘴里发出，而是直接在他的灵魂层面炸响。
在周围玩家惊恐欲绝的目光中，牙王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双眼翻白，一丝丝代表着“灵魂”与“存在信息”的白色光流，不受控制地从他的七窍中逸散出来，汇聚到楚智的掌心。
那过程，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短短数秒之后，牙王的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生机，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破口袋，被楚智随手丢在地上。
而在楚智的掌心，一团不断扭曲、哀嚎的白色光球，正剧烈地跳动着。
那就是牙王的灵魂。
或者说，是他的“存在数据”。
“真吵。”
楚智眉头微皱，五指猛然收拢。
那团灵魂光球在他的掌心被强行压缩、扭曲，最终，凝聚成了一枚棱角分明、散发着微光的菱形光锥。
“汪！汪汪！”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流浪土狗，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探头探脑地叫了两声。
楚智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瘦骨嶙峋的土狗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屈指一弹。
那枚封印着牙王灵魂的光锥，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土狗的眉心。
“嗷呜——！”
土狗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浑身一僵，倒在地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几秒钟后，它重新站起。
只是，那双原本浑浊的狗眼里，此刻却充满了人性化的、极致的惊恐与慌乱。
“我……我怎么……”
“我变成狗了？！”
“不！不——！！！”
疯狂的意念在狗的脑海中咆哮，但它张开嘴，发出的，却只有一连串惊慌失措、音调都变了的犬吠。
“汪！汪汪汪！汪！！”
变成了狗的牙王，彻底陷入了崩溃，它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爪子，夹着尾巴在原地疯狂打转，对着周围的人发出凄厉的、饱含着人类绝望情绪的叫声。
而周围的玩家，早已被这超乎想象、甚至可以说是亵渎生命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看着那只疯狂吠叫的土狗，又看了看地上那具牙王冰冷的尸体，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们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这是什么力量？
强行抽出灵魂…… 与野兽融合…… 这已经不是强大了，这是魔鬼的手段！
所有人看着楚智的眼神，都从之前的期盼、贪婪，变成了最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楚智却连看都没再看那只“牙王犬”一眼。
他无视了那些瘫倒在地、屎尿齐流的玩家，也无视了那些跪在地上、因为恐惧而疯狂磕头的人群。
迈开脚步，神情淡漠地，径直走进了那个闪烁着不稳定数据流的、通往艾恩葛朗特的巨大传送门。
身影，消失在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