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的哀嚎在咖啡馆二楼回荡，颇有几分杜鹃啼血的悲壮。我揉着嗡嗡作响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浆也快被那该死的幽灵协议字符序列搅和成一锅意大利面了。叶晓洁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平板电脑的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她正以一种近乎偏执的耐心，反复核对着我们已知的所有线索，试图找到被忽略的细节。
窗外，不夜城的霓虹依旧没心没肺地闪烁着，衬得我们这方小天地的凝重气氛格外刺眼。距离幽灵协议的最终执行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三十个小时。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钝刀子割肉。
“我说铭哥，”猴子瘫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咱是不是被那什么狗屁君王给忽悠了？这仲裁者系统就是个阉割版的观光电梯，只能看，不能按！这幽灵协议的密钥就是个死循环，根本无解！我感觉咱们就像是被扔进迷宫里的小白鼠，那老不死的正搁外边嗑着瓜子看乐子呢！”
“闭嘴，孙大师。”我没好气地打断他，“抱怨要是有用，我现在就去天桥上摆个碗。感觉没用就换种感觉，算法卡住了就换个思路。”
我走到白板前，上面密密麻麻的线索和问号，像一张疯狂的神经网。目光最终定格在暗影仲裁者和幽灵协议这两个词上。
“我们一直假设，幽灵协议的最终执行密钥，是一个独立的、需要我们去外部寻找或破解的东西。”我拿起马克笔，在两者之间画了一条粗重的连线，“但有没有可能，密钥……或者说，中止协议的权限，本身就藏在这个暗影仲裁者系统内部？只是我们的候选权限太低，够不着？”
叶晓洁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你的意思是，仲裁者系统并非只是监视工具，它本身可能就是控制幽灵的钥匙？而提升权限，需要完成系统内隐含的……任务？”
“没错。”我用笔尖重重地点在仲裁者三个字上，“想想看，君王设计这套系统的初衷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监视，没必要搞出仲裁者这么有裁决意味的名字，还弄出个候选机制。它更像是一个……内部制衡与筛选系统。完成任务，证明价值，才能获得更高的权限，接触到核心功能。”
“任务？什么任务？帮君王收保护费还是干掉竞争对手？”猴子一脸懵逼，“这系统连个任务列表都没有啊！”
“任务可能不是明面上的。”叶晓洁沉吟道，“可能隐含在系统的运行逻辑里，或者……与系统监控到的某些特定事件相关联。”
就在这时，猴子面前的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网络监控界面上，一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在不夜城边缘区域一闪而过，标签模糊不清，但猴子设置的敏感度极高的异常活动捕捉程序，还是发出了“嘀”的一声轻响。
“有情况！”猴子瞬间坐直，双手在键盘上飞舞，“一个隐藏极深的节点！刚才短暂上线了零点几秒！坐标……定位在不夜城西郊，靠近废弃工业区的位置！信号特征……正在匹配数据库……”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在这种时候，任何异常都可能是关键！
几秒钟后，猴子瞪大了眼睛，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铭哥！信号特征……与周慕云之前使用的某个加密通讯通道的残留特征，匹配度高达92%！”
周慕云？！或者……是他的设备？
“能精确定位吗？”我立刻追问。
“信号太短暂，无法实时追踪，但锁定了大概范围，误差不超过五百米！”猴子快速调出西郊废弃工业区的地图，“那片区域很大，废弃工厂、仓库、烂尾楼林立，藏个人太容易了。”
“必须去看看！”我当机立断。周慕云是连接君王核心层的重要线索，他的失踪本身就极不寻常，此刻再次出现信号，无论是陷阱还是机会，我们都必须抓住。
“太危险了！”叶晓洁立刻反对，“这明显可能是个圈套！君王故意泄露信号，引我们过去！”
“我知道危险。”我看着她和猴子，“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能主动触及的线索。坐在这里等幽灵降临，同样是死路。秦叔！”
一直沉默守在楼梯口的秦叔上前一步。
“立刻安排人手，提前侦查西郊那个区域，寻找任何可疑迹象。我和猴子准备一下，随后出发。晓洁，你留守，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支援。”
叶晓洁看着我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我的决定，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半小时后，我和猴子，加上秦叔以及他挑选的两名最得力的徒弟，分乘两辆不起眼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向了不夜城西郊。
夜色下的废弃工业区，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残骸，荒凉、死寂，只有风声穿过破损窗框发出的呜咽。根据猴子锁定的范围，我们在一处看起来已经废弃多年的机械厂外围停下。
秦叔的人已经提前探查过，报告说厂区内部分区域有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
我们戴上夜视仪，如同幽灵般潜入了厂区。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土混合的沉闷气味。巨大的厂房内部漆黑一片，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切割开浓重的黑暗，照亮满地狼藉的废弃零件和垃圾。
按照猴子通过仲裁者系统残留信号推测的强度分布，我们朝着厂区深处一栋独立的、看起来像是旧办公楼的三层建筑摸去。
楼内更是破败，楼梯吱呀作响，墙皮大片剥落。我们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搜索，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就在我们搜索到二楼最东侧的一个房间时，走在最前面的秦叔突然打了个手势，示意停下。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手电光向内扫去。
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些破烂的桌椅。但在房间角落，手电光定格了——一个人影靠墙坐着，低着头，一动不动。
是周慕云！
我心中一震，示意秦叔戒备，自己缓缓靠近。随着距离拉近，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铁锈的味道飘入鼻腔……是血腥味！
我的心沉了下去。走到近前，看清了周慕云的样子——他穿着离开集团时那身昂贵的西装，但此刻已经皱巴巴，沾满了灰尘。他的眼睛圆睁着，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愕与……恐惧？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右手却紧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在他的胸口位置，西装面料被灼开了一个焦黑的小洞，边缘隐约能看到凝固的暗红色。
他死了。看尸僵和血迹凝固程度，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
“检查周围，小心陷阱。”我低声对秦叔说，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掰开周慕云紧握的右手。
他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枚……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U盘。
又是U盘？
我接过U盘，触手冰凉。与此同时，猴子佩戴的便携式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脸色骤变，压低声音对我说道：“铭哥！仲裁者系统……我的权限……刚刚提升了！仲裁日志和权限管理选项……亮了！”
完成了？任务就是……找到周慕云？或者说，是见证周慕云的死亡？
我握着那枚尚存死者体温的U盘，看着周慕云那张凝固着惊恐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们仿佛成了某个冷酷剧本中按部就班的演员，而导演正躲在幕后，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清理现场，不要留下任何我们来过的痕迹。”我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撤。”
我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死亡的废墟，如同我们从未出现过。回到车上，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周慕云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而我们的权限却因此提升。这感觉糟糕透顶。
回到咖啡馆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叶晓洁立刻迎了上来，看到我们凝重的脸色，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递上温水。
我将那枚从周慕云手中取出的U盘放在桌上，将发现周慕云尸体以及权限提升的事情告诉了她。
叶晓洁听完，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这是灭口……同时也是警告和……考验。君王在用周慕云的死告诉我们，忤逆他的下场，也在测试我们是否有资格接触更深层的秘密。”
“妈的，这老变态！”猴子骂了一句，拿起那枚U盘，“这玩意儿里面又是什么？临终遗言还是下一个任务的线索？”
“检查一下，但务必小心。”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就在猴子准备检测U盘时，楼下传来了吴丽娜的声音：“铭哥，有你的快递，放门口了。”
快递？我最近没买任何东西。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让秦叔下去将快递拿了上来。
是一个很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人只写了“徐天铭先生”。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文件袋，里面没有信纸，没有U盘，只有……一本书。
一本封面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
当我看清书名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