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情报显示有内鬼，身份指向某长老
夜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像一曲幽远而清寂的歌。
引路的仙盟弟子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前方那座被月光与竹影笼罩的院落，语带恭敬：“三位贵客，清心小院到了。今夜负责此地守卫的，正是丹堂的刘长老，他为人最是和善，三位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找他。”
“刘长老？”云舟随口问了一句，他正伸着懒腰，打量着这处雅致的居所，“丹堂的长老来负责守卫？仙盟还真是……人尽其用啊。”
那弟子笑了笑，解释道：“刘长老主动请缨的。他说三位是贵客，尤其是那位青丘的小友，一路受惊，丹堂别的帮不上，但备些安神静心的丹药，或是照看一二，还是能尽些绵薄之力的。”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云舟听了，不由得点头：“这位刘长老，倒是个热心肠。”
然而，在沈清辞的怀中，苏九九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就在方才，引路弟子话音落下的前一刻，她识海中那段由千机楼暗卫传来的、冰冷无情的情报，才刚刚尘埃落定。
【内应已锁定。】
【仙盟丹堂，刘长老。】
和善？热心肠？
这些温情的词汇，与那张在宴席上见过的、此刻在识海画面中定格的和善面容重叠在一起，再配上他将玉简悄悄递给玄天宫探子的背影，形成了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反差。
一股寒气，并非来自夜风，而是从神魂深处猛地窜起，瞬间传遍了她小小的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身上每一根雪白的绒毛，都根根倒竖。
沈清辞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怀中异样。
方才还温顺柔软、甚至带着点酒足饭饱后慵懒的小东西，此刻却像一块被瞬间冻住的石头，僵硬得硌人。他垂下眼，只见小狐狸原本放松搭在他臂弯的爪子，不知何时已经收紧，小小的肉垫都绷了起来。
他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抚过她僵直的背脊，试图用灵力安抚，却发现那股寒意源自她的神魂，并非外力所致。
“有劳。”沈清辞对那名引路弟子淡淡颔首，抱着苏九九，率先迈步走进了清心小院的院门。
云舟跟在后面，还在感叹：“这地方不错啊，比我们昆仑的客院精致多了。清辞，你看那片竹子，品相真好，砍了做个笛子肯定不错。”
院内，石板路蜿蜒，两侧种满了青翠的凤尾竹。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银辉，随着夜风轻轻晃动，如同一地碎裂的镜子。角落里，一泓清泉自山石间流下，汇入一汪小小的池塘，发出叮咚悦耳的声响。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那么安逸。
可这份宁静，在苏九九的感知中，却变成了毒蛇吐信前的死寂。
那个“和善”的刘长老，此刻就在这片宁静的表象之下，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着他们。他主动请缨负责守卫，真的是为了“尽绵薄之力”吗？还是说，是想将他们这几条“大鱼”，牢牢看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想到这里，苏九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地往沈清辞的怀里又缩了缩，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清冽的、如同雪后青松般的气息。这味道让她稍稍获得了一丝安全感，但那份安全感又是如此脆弱，仿佛一戳就破的泡沫。
她该怎么办？
直接告诉他们，那个刘长老是内鬼？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难道说，她就是那个富可敌国、情报网遍布三界的千机楼主？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不行，绝对不行。马甲的秘密，是她最大的底牌，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果不说，今夜他们就等于睡在了一条毒蛇的巢穴里。刘长老既然是玄天宫的内应，必然会对她这个“青丘遗孤”不利。他会做什么？下毒？布阵？还是直接引玄天宫的人前来？
苏九九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属于小狐狸的恐惧与慌乱，和属于千机楼主的冷静与分析，在她小小的神魂里激烈地碰撞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千机楼主的思维模式开始占据上风。
第一，不能暴露身份。
第二，必须将内鬼的消息传递出去。
第三，传递的对象，必须是能立刻采取行动，且绝对可信的人。
放眼整个仙盟城，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仙盟盟主。
可她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狐狸，要怎么越过沈清辞和云舟，直接向盟主传递如此重大的情报？
苏九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清辞的下颌上。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清冷，薄唇微抿，看不出情绪。
或许……可以告诉他。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理智告诉她，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但直觉却在叫嚣着，如果是沈清辞，或许可以。
他从一开始就护着她，在宴会上为她挡下所有的恶意，在她害怕的时候安抚她，在她馋嘴的时候……投喂她。他对她的好，不掺杂任何利益算计，纯粹得就像昆仑山顶的雪。
赌一把。
苏九九下定了决心。
“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歇息。”云舟打了个哈欠，选了东边的一间厢房，推门走了进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累死我了。”
院子里，只剩下沈清辞和苏九九。
沈清辞抱着她，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潭般的眸子，在夜色中深邃得像能洞悉一切。
“怎么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从刚才开始，你就不对劲。”
苏九九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阵细微的“嘤嘤”声。
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
她急得在沈清辞怀里团团转，小爪子在他衣襟上踩来踩去。
忽然，她灵光一闪。
她伸出小爪子，轻轻拽了拽沈清辞的衣袖。
沈清辞没有动，任由她拽着。
苏九九见他有反应，立刻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石桌上。然后，她转过身，抬起一只前爪，指向了院门外的某个方向。
那是……仙盟主殿“问心殿”的方向。
做完这个动作，她又扭过头，一双琉璃般的狐狸眼，紧张又期盼地望着沈清辞，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扫来扫去。
沈清辞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落回到她身上。他看着她那双写满了焦急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像两把小小的羽扇。
他沉默了片刻。
这片刻的沉默，对苏九…九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因为紧张而发出的“怦怦”声。他会懂吗？他会相信一只狐狸莫名其妙的指引吗？
“你是想让我去问心殿？”沈清辞的声音响起，清清淡淡，听不出情绪。
苏九九的眼睛瞬间亮了，她拼命点头，脑袋点得像个拨浪鼓。
“现在？”
苏九九再次用力点头。
沈清辞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或探究，只有一种全然的、平静的信赖。
他站起身。
“好。”
只有一个字。
苏九九愣住了。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表演”，比如装可怜打滚，或者再比划些什么，全都用不上了。他就这么……信了？
沈清辞伸手，将她重新抱了起来，走向云舟所在的东厢房。他推开门，云舟正准备宽衣休息，见他又抱着狐狸进来，不由得一愣：“怎么了？”
“你看好她。”沈清辞将苏九九放到云舟的床上，语气不容置喙，“我出去一趟。”
“啊？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云舟一脸莫名。
沈清辞没有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蜷在床榻上的苏九九，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外的夜色里。
云舟挠了挠头，满头雾水地看向床上的小狐狸：“他搞什么鬼？九九，你知道吗？”
苏九九趴在柔软的被褥上，看着沈清辞离去的方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她成功了。
她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最可靠的人。
然而，另一半心，却又立刻提了起来。
沈清辞离开了，现在这个院子里，只剩下她和神经大条的云舟。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内鬼，丹堂的刘长老，随时都可能出现。
她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团成一个更小的球，竖起耳朵，警惕地聆听着院子里的一切动静。
风声，竹叶的摩擦声，泉水的滴答声……
一切都和方才一样。
但苏九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慢，很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它正在朝着清心小院，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