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千机暗卫传密信，黑风山中有异动
苏九九是被一阵极淡的药香唤醒的。
那香味不同于山林间的草木气息，更清冽，也更醇和，像是无数种草药的灵魂被小心翼翼地萃取、融合，最终沉淀下来的安宁。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竹制屋顶，纹理清晰，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色泽。身上盖着一床柔软的薄被，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温暖而干燥。
这里不是冰冷的石缝，也不是危机四伏的野外。
苏九九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青丘的族地，睡在阿娘为她铺好的小床上。但很快，记忆回笼，玄天宗的追杀，黑石镇的囚笼，还有那头险些将她开膛破肚的野猪妖兽……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竹庐内很安静，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角落的小泥炉上，陶罐依旧“咕嘟”作响，只是散发出的味道从昨夜的甘甜，变成了清淡的米粥香气。
沈清辞不在屋里。
苏九九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微凉的竹地板上。昨日的疲惫与酸痛一扫而空，回气丹的药力将她耗损的灵力补充得七七八八，丹田处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她走到门口，推开虚掩的竹门。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将小小的山谷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院外的药圃里，一个青色的身影正俯身忙碌着，小心地为一株挂着露水的灵植培土。正是沈清辞。
他换了一身更简单的布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晨光勾勒着他的侧脸，神情专注，仿佛那株小草是什么绝世珍宝。
听到开门声，他直起身，回头看过来。他的目光依旧清澈平静，没有半分侵略性，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醒了？”
“嗯。”苏九九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脚趾不安地蜷缩起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他洞悉了她最大的秘密，却又给了她一夜安寝，一处庇护。这份恩情太重，让她无所适从。
“炉上有粥，自己盛。”沈清辞说完，便又弯下腰，继续打理他的药草，仿佛她的存在，与院中的一草一木并无不同。
苏九九走进屋，果然在小泥炉旁看到了碗筷。她盛了一碗米粥，粥熬得极好，米粒软烂，里面还加了些切碎的、不知名的草药，散发着清香。
她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院中那个身影。
他到底是谁？一个普通的丹修，怎会有那般利落的剑法？又怎能一眼看穿魔主与剑尊的气息？还有……他为何要帮自己？
苏九九的脑子里塞满了问号，可她一个也不敢问。在她过往的认知里，秘密就等于危险，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喝完粥，她学着沈清辞的样子，将碗筷拿到山泉边洗刷干净。泉水清冽，映出她小小的、带着些许茫然的脸。她想，或许自己可以帮忙做点什么，比如……打扫一下屋子？
她刚拿起墙角的扫帚，沈清辞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她手里的扫帚，脚步顿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药柜前，开始整理昨天采回来的草药。
苏九九拿着扫帚，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笨手笨脚的闯入者。这里的一切都太干净，太有条理，而她，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份尴尬快要满溢出来时，一丝极细微的破空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那声音轻得如同蚊蚋振翅，若非苏九九身为狐妖，天生听觉敏锐，根本无法察觉。她猛地一惊，循声望向窗外。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竹叶，被风吹着，悠悠地飘落，恰好贴在了窗棂上。
然而，沈清辞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原本正在分拣草药的手指凝在半空，目光也投向了那片竹叶。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深邃，不再是之前的平和无波。
苏九九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那片竹叶有古怪。
沈清辞放下手中的草药，走到窗边，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那片竹叶拈了过来。
苏九九凑过去，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只是一片最寻常不过的竹叶，青翠欲滴，叶脉清晰。可当沈清辞将竹叶翻过来时，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竹叶的背面，用一种不知名的手法，烙印着一行细如发丝的蝇头小字。字迹并非墨书，倒像是用某种力量直接灼烧在叶脉之上，泛着淡淡的焦痕。
“千机楼？”苏九九看清了烙印在字迹末尾的那个小小的、形如齿轮的徽记，忍不住低呼出声。
天下谁人不知千机楼？这个最神秘的情报组织，网罗天下信息，贩卖世间所有秘密。传说只要你出得起价钱，甚至可以从他们那里买到仙帝的睡前习惯。
沈清辞，竟和千机楼有牵扯？
沈清辞没有理会她的惊诧，他的目光落在竹叶的字迹上，眉头缓缓蹙起。那张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他看完后，并没像苏九九预想的那样毁掉证据，而是将竹叶递到了她的面前。
苏九九一愣，迟疑地接过。
叶片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字迹冷硬，不带任何感情。
“玄天宗三队入黑风山，寻锁狐草。目标：九尾。”
锁狐草。
这三个字像三根淬了寒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苏九九的脑子里。她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结，手脚一片冰凉。
作为狐妖，她怎会不知道锁狐草是什么。
那是一种专门针对狐妖一族的邪草，本身并无毒性，但其汁液一旦沾染到狐妖身上，便会化作无数道无形的锁链，封锁妖力，禁锢经脉，让狐妖在短时间内变得比凡人还要脆弱，连化形都无法维持。
玄天宗……他们不仅在追杀她，还在寻找专门克制她的东西！
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最后那两个字——“目标：九尾”。
他们知道！他们知道自己是九尾！
这个秘密，是青丘灭族之祸的根源，是她身上最大的诅咒。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千机楼的情报，却如此轻描淡写地揭示了她已然暴露在猎人的视野之下。
“啪嗒。”
竹叶从她颤抖的指尖滑落，掉在地上。
苏九九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她以为逃出黑石镇，躲开玄天宗的巡查弟子，就能暂时安全。她以为这间小小的丹庐，是她可以喘息的港湾。
她错了。
猎人从未放弃，只是在准备更致命的陷阱。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清辞，眼中满是惊惶与无措。
“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沈清辞捡起地上的竹叶，指尖燃起一簇小小的青色火焰，将竹叶连同上面的字迹一同化为飞灰。
他看着苏九九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千机楼的情报，从不出错。”
这不是安慰，而是陈述一个更冰冷的事实。
苏九九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药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黑风山……玄天宗的人就在黑风山。那地方离这里并不算太远，以修士的脚程，最多不过一两日的路途。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这个念头一起，苏九九的心便被巨大的恐慌攥紧。她不能留在这里，她会连累他！
这个男人虽然神秘，虽然强大，但他只有一个人。玄天宗却是一个庞然大物，宗主、长老、无数弟子……他救得了她一次，两次，不可能次次都护她周全。
“我……我得走。”苏九九的声音干涩沙哑，她扶着药柜，强迫自己站稳，“我不能留在这里。”
她说着，便要往外走。
“去哪儿？”沈清辞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带情绪，却让她迈不开步子，“回山林里，等着他们用锁狐草把你从藏身之处逼出来，然后像抓一只兔子一样抓住你？”
苏九九的身体僵住了。
是啊，她能去哪儿？天地之大，仿佛处处都是为她张开的罗网。
“那怎么办？”她回头，带着哭腔，无助地望着他，“我不想连累你……”
沈清辞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绝望，像一只被暴雨淋湿、找不到家的小兽。
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云雾缭绕的远山，声音依旧平淡。
“锁狐草，性阴寒，喜在背阴峡谷的石缝中生长，采摘后需以玉盒保存，否则灵性三日内便会消散。玄天宗既然派了三队人马，想来所需数量不少。”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为她分析。
苏九九愣愣地听着，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
沈清辞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她小小的、仓皇的身影。
“他们找到足够的锁狐草，至少需要三五天。而你……”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苏九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
“你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一趟黑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