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残躯归途
那一下撞击，差点把“希望号”直接送走。船体像个被熊孩子踹飞的铁皮罐头，歪歪斜斜地在海面上打转，发出各种让人牙酸的金属呻吟。甲板上更是一片狼藉，刚才还勉强能站人的地方，现在堆满了滑出来的工具、散落的零件，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陈威第一个挣扎着爬起来，脑袋嗡嗡响，眼前全是小星星。他晃了晃头，一眼就看见倒在船舷边、脸色比纸还白、嘴角还挂着血丝的李娜，还有她怀里那个已经完全不发光、冒着细微电火花的节点装置。
“娜姐！”陈威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
聂思思也摔得七荤八素，胳膊肘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自己，赶紧去看被固定在座位上的蒋甜甜。小姑娘吓得够呛，小脸惨白，但好在安全带系得牢，没受伤，只是大眼睛里全是惊恐的泪水。
“甜甜不怕，没事了，没事了……”聂思思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自己的手却在发抖。
铁柱的情况最糟，他被甩飞出去，额头撞在了一个凸起的螺栓上，豁开个大口子，鲜血糊了半张脸，人还有点懵。
王超就更别提了，本来就只剩半条命，这一下撞击，直接让他彻底昏死过去，躺在那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妈的！妈的！”陈威看着这惨状，眼睛都红了，他先探了探李娜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还有气。又赶紧去看王超，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思思！快来帮忙！先把超哥和娜姐抬进舱里！”陈威嘶哑着嗓子喊道，又扭头对还在发懵的铁柱吼了一嗓子，“铁柱！没死就吱声！赶紧看看船！底舱肯定又灌水了！”
铁柱被他一吼，回过神来，抹了把脸上的血，也顾不上疼，踉踉跄跄地就往底舱跑。
聂思思把蒋甜甜安顿在相对安全的角落，赶紧过来帮忙。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昏迷的王超和虚弱的李娜小心地挪进了船舱，垫上能找到的最柔软的布料。
“水……水进得更快了！”底舱传来铁柱带着哭腔的喊声，“舀不过来！根本舀不过来！”
陈威冲到船舷边，往下看了一眼，心凉了半截。船体倾斜得更厉害了，吃水线明显上升，那个之前修补的裂缝估计彻底崩开了，还有其他地方肯定也出现了破损。这破船，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他猛地看向那头悬浮在不远处海面上的深渊巨兽。那大家伙挨了自己一炮（虽然被挡住了），似乎也有点懵，或者是在积蓄力量，巨大的幽蓝眼瞳死死盯着这边，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没有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那残留的一艘浮岛快艇早就跑得没影了。
必须趁现在快跑！
陈威冲回驾驶位，一把推开还在试图稳定船只的聂思思：“我来！你去看顾他们！”
他抓住舵轮，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将还能工作的引擎功率推到最大！“希望号”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咆哮，拖着不断进水的残躯，歪歪扭扭地朝着远离巨兽的方向，拼命逃窜。
现在去哪？回那个废弃观测站？太远了，船肯定撑不到。最近的安全点……只有之前藏身的那片复杂礁石区了！
陈威凭着记忆，操控着几乎失控的船只，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猛冲。船速因为进水越来越多而逐渐慢了下来，船尾下沉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铁柱！弃舱！上来！准备弃船！”陈威对着底舱大吼。再不上去，等船沉了就被闷在底下了。
铁柱连滚爬爬地逃了上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
聂思思在船舱里，看着并排躺着的王超和李娜，心急如焚。王超呼吸微弱，体温低得吓人。李娜虽然醒着，但眼神涣散，显然也到了极限。她拿出最后一点干净的饮用水和止血药，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角落的蒋甜甜，小心翼翼地爬了过来。她看着王超惨白的脸，伸出小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滚落在舱板上的、已经不再发光的黑色六棱柱。
“超哥哥……冷……”甜甜小声说着，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聂思思惊讶的举动。她捡起那个黑色六棱柱，把它轻轻放在了王超紧紧攥着的手心里，又用自己两只小手一起包裹住王超的大手。
“黑块块……暖暖……”甜甜喃喃自语。
奇迹般的，王超那冰冷的手，似乎真的回暖了一丝，虽然极其微弱，但他紧蹙的眉头仿佛舒展了一丁点。
聂思思看得愣住了。这……这难道不是巧合？
没时间深究，船体猛地一震，倾斜角度更大了！海水已经开始漫上甲板！
“到了！看到礁石区了！”陈威在前方嘶吼，声音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熟悉的、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陈威操控着即将沉没的“希望号”，用尽最后一点技巧和运气，猛地将其撞进了一处相对隐蔽、两侧有高大礁石遮挡的狭小水湾里！
“哐当！！！”
剧烈的撞击让所有人都往前一扑。“希望号”的船头狠狠抵在礁石上，终于彻底停了下来，船尾则加速下沉，海水疯狂涌入。
“快！带上所有能带的东西！上岸！”陈威解开安全带，大吼着冲进船舱，一把将昏迷的王超背在背上。铁柱也赶紧搀扶起虚弱的李娜。聂思思抱起蒋甜甜，顺手抓起那个失去能量的节点装置和旁边散落的几包食物和药品。
几人狼狈不堪地爬出即将被海水完全吞噬的船舱，踩着漫上甲板的海水，踉踉跄跄地跳上了旁边湿滑冰冷的礁石。
他们刚刚站稳，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大的、如同叹息般的漏水声。“希望号”这艘承载了他们无数希望与苦难的“移动堡垒”，缓缓地、带着不甘，沉入了海水之中，只留下几个翻滚的气泡和一小片油污。
众人站在礁石上，看着“希望号”最终消失的地方，浑身湿透，伤痕累累，满脸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家，又没了。
王超昏迷，李娜重伤，陈威和铁柱挂彩，聂思思精疲力尽，只剩下一个蒋甜甜还算完好。
他们挤在冰冷狭窄的礁石缝隙里，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看着沉船的方向，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唯一的安慰是，那个恐怖的深渊巨兽，似乎没有追来。也许它守护的范围仅限于海渊，也许它觉得这些“虫子”已经不足为虑。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活着。
王超的手心里，那个黑色的六棱柱，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极其微弱地、一闪而逝地，掠过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润光泽。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