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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二十九年十月初七的清晨,瑞祥号西厢房的窗纸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气。江兰坐在案前,指尖划过刘全昨夜的供词笔录 ——“只认与吴三运合谋印揭帖,绝口不提其他年党旧部” 的字样被她用朱笔圈了三道,纸页边缘已被反复摩挲得发毛。刘全虽松了口,却像捂紧了最后一扇门,只露条缝,不肯让真相彻底暴露。昨夜吴三运虽被押入大牢,审到天明也只说 “受刘全所托运墨”,两人口径出奇地一致,显然是怕牵出更深的年党网络。

“姑母,这是刘全近半年的支出账册,您让查的‘每月固定五两银子去向’,有眉目了!” 大宝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摞泛黄的纸页,额角沾着晨跑的薄汗,“账房老周查了刘全在京城的银号记录,他每月初五都会从‘裕和银号’取五两银子,既不家用也不还债,径直往刑部大牢方向去,当天傍晚才空着手回来!”

江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亮意 —— 五两银子,对月薪三两的九品小吏来说不是小数,每月固定去向刑部大牢,必是探望什么人。她快步走到书柜前,翻出年前军机处备案的《年羹尧旧部关押名录》,指尖在 “刑部大牢” 一栏停住:“孙成,年羹尧原军需官,雍正三年因贪墨军粮被判终身监禁;马武,年羹尧贴身护卫,同年因拒捕伤兵被判斩监候,后改判终身监禁 —— 这两人是年党核心心腹,刘全每月去探监,定是给他们传信!”

“孙成、马武?” 大宝凑过来,看着名录上的画像,“这孙成当年管过年羹尧的西北粮草,手里握着不少年党旧部的联络暗号;马武更是年羹尧的死忠,当年抄家时还想放火烧了年府的密档!刘全要是跟他们勾连,那揭帖的事,绝不止吴三运一个人!”

江兰点点头,指尖轻轻敲着案面:“刘全的供词里说‘卖田得三十两’,可银号记录显示他近半年光探监就花了三十两,还不算印揭帖的一百一十两 —— 这些钱绝不是他自己能凑的,定是牢里的孙成或马武在背后接济,他们才是年党在京城的‘暗桩’!要破这个局,得从刑部大牢的看守入手,拿到刘全和他们的对话实证。”

这话刚落,院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江姑娘,老奴奉皇上之命来送吴三运的审讯记录,顺便问问刘全的案子可有新进展?”

江兰迎出去,将 “刘全探监” 的线索和年党心腹的名录递过去,语气带着明确的需求:“苏公公,要拿到实证,需借您在刑部的人脉 —— 刑部大牢的看守,您可有相熟且能信得过的人?只要能录下刘全和孙成的对话,就能彻底撕开年党的口子。”

苏培盛接过名录,指尖在 “孙成、马武” 的名字上划过,沉吟片刻:“刑部大牢的牢头张忠,是老奴的远房表侄,当年还是老奴托人给的差事。这张忠为人贪财却懂分寸,只要许他足够的好处,再保他无事后升一级,他定肯帮忙。只是这窃听之事风险不小,得给他想个万全之策。”

“好处我来出!” 江兰立刻道,“先给张忠五十两银子做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两,外加保他升为刑部狱丞 —— 兰馨银行在刑部有不少存银,可帮他打通关节。另外,让他找个隐蔽的地方,用炭笔记录对话,别用笔墨,免得被人发现;探监时让他以‘查牢’为名,在隔间听着,事后把记录原封不动送来,绝不能泄露半分。”

苏培盛点点头,当即决定:“老奴现在就去刑部大牢找张忠,今日正是初五,刘全极可能去探监,得赶在他之前布置好。姑娘放心,老奴会跟张忠说清楚,这事不仅是为查案,更是为护新政,他若是敢出岔子,不仅升不了官,还得丢差事。”

目送苏培盛的马车驶离,江兰转身回屋,刚拿起荷兰商船的订单清单,丫蛋就捧着一堆信函跑进来:“姐,广州分铺来信,荷兰商人订了五百匹羊毛绸,还说要长期合作;陕西农匠王老汉也来信,说玉米苗长得快,需要再调三千斤种子,不然不够分给农户!”

“种子的事,让小宝从试验田调,优先给陕西送,走最快的驿路;羊毛绸的订单,让织坊加派人手,用最好的蚕丝混纺,别耽误了交货期。” 江兰快速安排完,心里却没放松 —— 查案和新政像两条并行的线,哪一条都不能断,唯有两头兼顾,才能不让年党的阴谋影响十年计划的根基。

午时过半,苏培盛派人送来消息:“张忠已同意帮忙,在孙成牢房隔壁的储物间挖了个小耳洞,里面放了块薄木片,能清楚听到隔壁的声音;他还找了个可靠的狱卒小李子,让他假装整理杂物,在隔间记录对话,用的是不易褪色的炭笔,记完就藏在送饭的食盒夹层里。”

江兰放下心来,让大宝去银号取一百五十两银子,分两次交给张忠 —— 先给五十两定金,事成后再给一百两。她则拿起《年羹尧旧部联络图》,在孙成、马武的名字旁标注 “核心暗桩,需重点审讯”,又在图上画了条线,从刑部大牢延伸到江南、西北,标注 “需查两地年党旧部动向”。

未时三刻,刑部大牢的阴影笼罩着青灰色的砖墙。牢门厚重的木门 “吱呀” 打开,刘全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装着两碟酱肉、一壶黄酒,脸上带着刻意的平静,却掩不住眼底的紧张。张忠穿着黑色的狱卒服,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皮笑肉不笑地迎上来:“刘管事,又来看孙爷啊?今日牢里要查违禁品,您这食盒得打开看看。”

刘全心里一紧,却不敢反驳,只能打开食盒 —— 里面除了酒菜,没有任何异常。张忠假意翻了翻,挥挥手:“进去吧,别待太久,一会儿要锁牢门了。”

刘全连忙点头,快步走向孙成的牢房。牢房在大牢最深处,阴暗潮湿,墙壁上渗着水珠,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稻草。孙成穿着囚服,头发花白,却依旧坐得笔直,见刘全进来,眼睛立刻亮了:“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孙爷。” 刘全将食盒放在地上,压低声音,几乎贴在孙成耳边,“揭帖的事成了!京城街头到处都是,江兰那妖女已经被流言缠上,连皇上都被惊动了!吴三运从江南运的墨也用得差不多了,年旺的纸坊虽然被查,但咱们还有后手 —— 江南的年福已经联系了几个盐商,打算在漕运上动手脚,断了新政的粮道!”

躲在隔壁储物间的小李子,正透过耳洞紧张地记录,炭笔在纸上快速滑动:“刘全报揭帖进展,提江南年福联动盐商,谋断漕运粮道……”

“吴三运呢?他有没有被盯上?” 孙成拿起一块酱肉,却没吃,只是盯着刘全,“咱们的银子可都在他手里,要是他出事,江南的计划就完了!”

“孙爷放心,吴三运机灵,昨天刚把银子转移到安全地方,就算被抓,也咬不出您来!” 刘全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倒是牢里的马武哥,最近有没有传消息出来?西北的旧部还能联系上吗?”

“马武上周传了消息,说西北的老部下还在等信号,只要咱们这边搅乱京城,他们就趁机在伊犁军营散布谣言,说‘新政要削减军饷’,让士兵哗变!” 孙成的声音压低,带着阴狠,“等新政乱了,皇上顾此失彼,咱们再拥立年家的小少爷,恢复年家的荣光!”

小李子的手微微发抖,炭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他连忙稳住,继续记录:“提马武联西北旧部,谋伊犁军营哗变,欲拥立年家后人……”

刘全又说了些 “下月初五送消息” 的安排,才提着空食盒匆匆离开。他刚走出牢房,就被张忠拦住:“刘管事,慢走,刚收到消息,牢里要加查,您得再等会儿。”

张忠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给隔壁的小李子使眼色。等刘全被引到前院等候,小李子立刻拿着记录跑出来,将纸页塞进张忠手里:“头,都记下来了,一字不差!”

张忠接过纸页,快速扫过,眼里满是惊色 —— 没想到年党不仅要污蔑江兰,还想断漕运、搅军营,简直是谋逆!他不敢耽误,立刻将记录折成小块,塞进腰间的暗袋,借口 “去给上司送文书”,快步走出刑部大牢,直奔瑞祥号。

此时的瑞祥号,江兰正和广州分铺的账房写信 —— 荷兰商人追加了三百匹羊毛绸的订单,要求 “用新到的西洋染料染成宝蓝色”,她需叮嘱织坊尽快采购染料。院门外忽然传来张忠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江姑娘,老奴张忠,奉苏公公之命,送东西来!”

江兰连忙迎出去,见张忠脸色发白,手里紧紧攥着个纸团,便知事情成了。她引张忠进西厢房,关上门,张忠才将记录递过来,声音带着后怕:“姑娘,您快看,年党要反!他们不仅印揭帖,还想断漕运、搅军营,拥立年家后人!”

江兰接过记录,指尖抚过炭笔写下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 年党不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谋逆!她快速看完,将记录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张管事,你立了大功!这五十两银子是定金,剩下的一百两,明日让苏公公给你送去;至于升狱丞的事,苏公公会跟刑部尚书打招呼,保你无忧。”

张忠接过银子,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道谢:“谢姑娘!谢苏公公!老奴以后定当尽力,绝不再让年党在牢里传消息!”

送走张忠,江兰立刻让大宝去宫里请苏培盛,自己则拿起记录,快步走向书桌,开始整理年党的阴谋网络:核心层(孙成、马武)、执行层(刘全、吴三运)、外围层(江南年福、西北旧部),每个层级的分工、计划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半个时辰后,苏培盛赶到瑞祥号,看到记录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群逆贼,竟敢谋逆!老奴这就带记录去御书房,请皇上立刻下旨,抓捕江南年福、西北旧部,绝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苏公公稍等,” 江兰拦住他,语气带着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 —— 吴三运和刘全还没招出全部同伙,若是现在动手,江南、西北的年党可能会提前跑路。不如先将记录交给岳钟琪,让他再审刘全和吴三运,用实证逼他们供出所有同伙名单,再一网打尽。”

苏培盛点点头,觉得有理:“姑娘考虑得周全。老奴这就去步兵统领衙门,将记录交给岳大人,让他立刻提审!”

苏培盛走后,江兰拿起广州分铺的订单,继续写信,只是笔尖的力度比之前更稳 —— 年党的阴谋虽狠,却也让她找到了彻底清除年党的突破口。只要拿到完整的同伙名单,就能将年党连根拔起,让新政彻底摆脱这些旧势力的纠缠。

傍晚时分,大宝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两个消息:“姑母,岳大人用记录里的‘江南年福’逼问刘全,刘全终于松口,供出年福在苏州的落脚点;另外,试验田的玉米种已经装车,明日一早就送陕西,王老汉来信说‘农户们都等着种冬玉米,再不送就误了农时’!”

江兰点点头,心里满是欣慰 —— 查案有了突破,新政也没耽误。她走到院子里,看着夕阳下的银杏叶,金黄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无数个跳动的希望。

夜色渐深,瑞祥号的西厢房还亮着灯。江兰坐在桌前,一边整理年党同伙的初步名单(苏州年福、西北李虎、京城吴成),一边等着岳钟琪的审讯结果。琉璃油灯的光落在名单上,映着 “一网打尽” 的字样,也映着她坚定的眼眸。她知道,只要再等一晚,就能拿到完整的名单,彻底粉碎年党的阴谋,让新政的路,走得更宽、更稳。

而刑部大牢里,刘全看着岳钟琪递过来的记录,脸色惨白如纸 —— 他知道,最后的门被彻底推开了,再也瞒不住了。他低着头,声音带着绝望:“我…… 我供…… 年福在苏州阊门街的‘福记盐铺’,西北的李虎在伊犁军营当伙夫,京城的吴成在工部当笔帖式……”

夜色中,瑞祥号和步兵统领衙门的灯火遥遥相对,像两颗紧握的拳头,预示着一场彻底清除年党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大清新政的未来,也将在这场风暴后,迎来更光明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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