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书本的翻页声中，无声无息地溜走。
又是两个月。
从二月到四月。
北方的春天姗姗来迟，柳树刚抽出嫩芽，“栋梁班”的学生们却感觉自己已经熬过了一个世纪。
所有人都麻木了。
从一开始的哀嚎，到后来的咬牙坚持，再到现在的面无表情。
上午，《材料力学》。
下午，《电工电子技术》。
晚上，还有郭院士亲自坐镇的《数学物理方法》。
每个人都被拧到了极限。
李昂下课后都懒得说话，直接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张勤也瘦了一圈。
那次考第二，她记住了。
但她不再熬夜，强迫自己十一点前必须睡觉。
然后在白天，用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去学。
四月底的某一天。
方胜利抱着熟悉的试卷，再次走进了教室。
全班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又是这该死的，检验学习成果的随堂测验。
铃声响起时，李昂第一个把笔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解脱的呻吟。
下午。
成绩单依旧贴在那面熟悉的墙上。
李昂拖着步子挤过去，眼神从上往下扫。
然后，他吼了一嗓子。
“第一！老大这次是第一！”
教室里，大部分人只是抬了抬眼皮，没什么反应。
太累了。
方月月慢慢走到张勤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表情。
她这次考了97分。
“恭喜你。”她轻声说。
“你也很好。”张勤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波澜，把目光重新落回面前那本《傅里叶光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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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天气转暖，校园里换上了春装。
除了“栋梁班”这栋楼。
学习任务，又加重了。
“从今天开始，下午改成实验课。”
“苏院士他们，把京市实验室的设备搬了一部分过来。”
“你们该亲手摸一摸，什么叫真正的科研了。”
吴校长站在讲台上宣布。
全班一片死寂。
脑力折磨，升级成了体力和脑力的双重碾压。
上午理论，下午实验。
晚上写报告，预习第二天的课。
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不够用。
“我觉得我快死了。”李向阳趴在实验台上，看着示波器上的波形。
赵亚男正在调试一台小型真空感应炉，额头上全是汗。
张勤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操作着一台金相显微镜。
她在观察“生命合金”在不同温度下的微观结构。
就在“栋梁班”被关在学校里特训的时候。
外面，出了一件大事。
最新一期的《国家科学通报》，刊登了一篇论文。
《一种新型镍基高温合金的制备工艺与性能研究》。
论文不长。
但内容，足以在材料学界掀起一场地震。
全新的理论模型、制备方法，以及超乎想象的性能数据。
抗疲劳性、耐高温性、抗蠕变性……
每一项指标，都远超国内外的顶尖水平。
作者栏里，一长串名字印在那里。
第一作者：张勤。
第二作者：赵亚男。
第三作者：李向阳。
……
指导教师：邹怀仁。
单位：北方工业大学。
这篇论文，是一颗重磅炸弹。
引爆了国内所有顶尖高校和科研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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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图书馆里，江玉菊拿着刚到的期刊，手在抖。
她旁边的方淮凑过去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生命合金……”方淮喃喃自语，“是真的。”
“他们……去年就在搞这个了？”
江玉菊看着作者栏上：
张勤，方月月，赵亚男，李向阳，吕为民……
全都是上次在北工大见过的名字。
全都是“栋梁班”的学生！
“他们那时候……才大一。”江玉菊的声音发颤。
她想起了上次去北工大“踢馆”。
他们还在争论“出国”和“爱国”。
还在为“天才”的虚名，搞了一场考试。
可人家呢？
人家已经做出了能改变国家工业格局的成果。
“我们输得不冤。”方淮苦笑。
“我们在学走路，人家已经在飞了。”
江玉菊深吸一口气，合上期刊。
她转身走出图书馆，走向宿舍楼的公用电话亭。
北工大，“栋梁班”教室。
电话铃刺耳地响起来。
离得最近的李昂有气无力地拿起听筒。
“喂，哪位？”
“你好，我找张勤。”一个清脆的女声。
李昂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计算的张勤。
“老大，找你的！”
张勤皱了皱眉，放下笔走过去。
“我是张勤。”
“张勤！你好！我是华大的江玉菊！”
江玉菊？
张勤想了一下，才记起这个名字。
“有事吗？”
“我们看到你们的论文了！你们太厉害了！”
张勤按下了免提键。
她想让全班听听这位华大高材生的赞美，提提神。
“我们还在啃《量子力学》，你们居然已经脱离纯理论，直接搞实践了！”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传来。
李昂低头，手指划过桌上《航空发动机原理》的封面。
“一出手就是‘生命合金’这种世界级的成果！你们简直是怪物！”
赵亚男停下笔，看着草稿纸上算了半个小时都没结果的流体力学偏微分方程。
“我们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原来真正的天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都觉得，你们才是真正把知识用到了实处！不像我们，还停留在纸上谈兵……”
李向阳的视线没有焦点，直勾勾地盯着黑板。
那里是郭院士昨天留下的思考题：张量分析在广义相对论中的应用。
他旁边的同学用气声问：“她是不是对‘理论’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我们现在，正被理论的海洋淹得快要窒息了。
电话那头，江玉菊还在兴奋地说着。
张勤看了一眼全班生无可恋的表情，忽然想笑。
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实践大神”。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一群被理论反复蹂躏的学渣。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张勤打断了她。
“我们这边，还要上自习。”
挂了电话，张勤走回座位。
过了许久。
李昂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感觉……我们活在两个世界。”
张勤拿起笔，翻开笔记本。
她忽然开口。
“别想了。”
“写作业。”
“明天上午，还有苏院士的随堂测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