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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正刻将至未至的那几秒钟,灵堂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绝对的死寂降临,连之前那如同磨牙般的唢呐和引魂铃呜咽都消失了。唯有黑色尺子散发的乌光,在浓稠的黑暗中顽强地撑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映照着六张凝重到极点的面孔。

林辰紧闭双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左臂那冰寒刺骨、蠢蠢欲动的煞气,以及右手中那团与之共鸣、微微搏动的煞血坟土上。他在进行最后的调整,试图将自己变成一根足够敏感、足够坚韧的“引信”。

叶知秋紧握着他的右手,掌心冰凉,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灵堂中央那团沸腾的煞气,仿佛要将柳秀秀的身影刻进灵魂里。

王胖子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胖脸上肌肉抽搐,恐惧几乎要冲破临界点。

寸头男和小瑶背靠背,如同两尊绷紧的石像,呼吸压到最低,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黑衣女人面朝黑暗,背影孤绝,插在地上的尺子与她之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连接,乌光稳定,但她的身形已经淡得像一道即将消散的青烟。

然后,变化开始了。

不是瞬间的破碎,而是某种……渗透。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林辰。他感觉自己左臂内的煞气不再仅仅是冰冷和刺痛,而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与“牵引”。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从煞气深处延伸出去,连接到了灵堂中央那团庞大的怨念核心。与此同时,他右手中的煞血坟土骤然变得滚烫,仿佛一颗被唤醒的心脏,开始与他的心跳、与柳秀秀的煞气,乃至与整个陈府空间的怨念,产生了一种低沉而宏大的共振!

“来了……”他猛地睁开眼,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倒悬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囍”字,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不再是渗出,而是如同瀑布般流淌下来,却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扭曲、交织,仿佛在重新编织着什么。

灵堂中央,柳秀秀周身那沸腾的黑红色煞气猛地向内一缩,形成一个几乎吞噬光线的黑洞,紧接着又轰然爆发!但这一次,爆发的不仅仅是煞气,还有……景象!

煞气如同泼墨般渲染开来,所过之处,狼藉的灵堂景象开始扭曲、淡化。破碎的桌椅、倒塌的屏风、满是灰尘的地面……这些现实的痕迹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色彩剥落,轮廓模糊。

而与此同时,新的色彩和轮廓正从这“褪色”的现实之下,顽强地浮现出来。

鲜艳刺眼的红绸,如同拥有生命般,凭空出现在梁柱之间,无风自动。惨白色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散发出冰冷僵硬的光。那些原本散落各处的纸人碎片,仿佛时光倒流般飞起、拼接,重新化作一个个穿着喜庆衣裳、面带诡异微笑的“宾客”,僵直地“站”满了厅堂两侧!

现实与往景,正在叠加、覆盖!

“稳住心神!”黑衣女人第一次发出如此急促的警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来自遥远彼方的空洞回响。

但她的警告已经晚了。当那虚幻的红绸仿佛擦过王胖子的脸颊,当那纸人宾客空洞的眼窝“看”向寸头男和小瑶时,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拉扯力猛地作用在每个人身上!

“啊!”王胖子第一个发出惨叫,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从身体里硬生生拽了出来,天旋地转中,他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充满汗臭、恐惧和麻木的躯壳——一个架着柳秀秀的家丁!他能感受到手下少女骨骼的触感,能闻到身边另一个家丁(林辰!)的气息,视角被迫跟随着“自己”的动作,将柳秀秀拖向正厅中央。他想挣扎,想呼喊,却发现自己如同附身在提线木偶上,只能被动感受,无法控制分毫!

叶知秋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瞬间切换。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奢华的角落,手中捏着一方熏香的手帕,正死死掩着口鼻。一股极致的厌恶和急切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是陈夫人的情绪!她被迫共享了这个女人的视角和感受,冷漠地“俯瞰”着这场她亲自参与促成的罪恶仪式。

寸头男和小瑶的感受更为诡异。他们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视野变得狭窄而扭曲,身体轻飘飘的毫无质感。他们“看”到的世界是由僵硬的色彩和诡异的微笑构成的——他们变成了纸人宾客!被迫以这种非人的视角,“参与”这场恐怖的盛宴。

林辰的感受最为复杂。在家丁的躯壳里,他承受着身体的麻木与潜意识的恐惧,但同时,他左臂那真实的煞气与这往景中柳秀秀的怨念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这让他仿佛同时存在于两个层面:一方面是亲历者,另一方面,又保留着一丝作为“引信”的清醒。他死死攥着右手中的煞血坟土,那东西在此刻仿佛成了连接现实与往景、现在与过去的唯一锚点。

黑衣女人的视角最为超然,但也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她悬浮在半空,冰冷的规则视角让她清晰地看到了“魂楔”的锁链和那古老阴影的触须,但维持这种视角,同时抵抗住往景轮回对自身意识的同化,让她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在这历史的回响之中。

就在所有幸存者的意识被彻底卷入往景轮回,与现实几乎剥离的刹那——

虚空之中,那首曲的诡异戏腔,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哭腔与笑意,轰然唱响: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抬……”

纸人司仪尖利的唱诵与之重合,往景轮回彻底稳固,百年前那场血腥冥婚的最后一幕,在这回煞之夜,于怨念的驱动下,完整地、强制性地在六位幸存者面前重演了!

真正的绝望与最终的反击,此刻才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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