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的光芒彻底消散后，冰渊上死一样的寂静。
那枚星辰密钥躺在云芷掌心，温润微光流转，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四周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破空舟悬在那儿，一动不动，甲板上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眼巴巴盯着云芷手里那玩意儿。
青蘅医仙胡子抖了抖，哑着嗓子打破沉默：“神君，尊上，这……这便是入口了？”
云芷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密钥光滑的表面，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稳定而玄奥的空间波动。她抬头看向斩荒。
斩荒脸色依旧冷硬，但那双鎏金色的瞳孔深处，压抑着近乎沸腾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像是嗅到血腥味的凶兽。他朝云芷伸出手，言简意赅：“给我。”
不是商量，是命令。开启这种未知的通道，他不可能让她冒险。
云芷没犹豫，将密钥轻轻放在他摊开的掌心。指尖触碰的瞬间，能感觉到他皮肤下奔涌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力量。
斩荒握紧密钥，走到冰渊最边缘，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他闭上眼，磅礴的魔元如同黑色潮水，汹涌注入密钥之中！
嗡——！
密钥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星辉！光芒不再是温润的，而是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锐利感！一道纯粹由星光构成的光柱，自密钥顶端冲天而起，悍然撞向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
没有巨响。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空间被强行撕开的“滋啦”声。前方的景象开始扭曲、折叠，如同水面被投入巨石，荡开剧烈的涟漪。一个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光的幽暗通道，缓缓出现在光柱撞击的地方。通道内部是更深沉的、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和冰冷。
“通道开了！”沉渊低喝一声，操控破空舟缓缓靠近。越是接近，那股源自通道深处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就越发浓重。舟体的防护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
“里面……有东西。”一个魔卫声音发颤，死死盯着通道深处，脸上血色尽褪。那不是害怕，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毁灭存在的恐惧。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在通道另一端缓缓呼吸。每一次无形的“呼吸”，都带着侵蚀万物的死寂气息，透过通道弥漫出来，让人的神魂都跟着颤抖，生出一种想要跪地臣服、或者疯狂逃离的冲动。
几个修为稍弱的魔卫已经开始浑身发抖，嘴角溢血，显然是神魂受到了冲击。连沉渊和青蘅都脸色发白，全力运转功法抵抗。
“修为不足者，留守舟内，稳固阵法！”斩荒冷声下令，目光扫过云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也是，在外面等。”
“不行。”云芷立刻拒绝，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迎着他瞬间变得危险的眼神，声音轻柔却斩钉截铁，“我的生机之力是克制那东西的关键。你在里面需要我。而且，我们说好的，一起。”
斩荒盯着她，眼底血色翻涌，似乎想用眼神把她瞪回去。但云芷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眼神清澈坚定。几息之后，斩荒猛地别开脸，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压抑的冷哼，算是默认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跟紧。死了别怨我。”他恶声恶气地警告。
云芷手腕生疼，心里却莫名一松，反手也紧紧握住他的小臂：“嗯。”
斩荒不再废话，揽住云芷的腰，周身魔气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率先冲入了那不稳定通道！沉渊和青蘅对视一眼，一咬牙，也立刻化作两道光芒紧随其后。
穿过通道的瞬间，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失重和剥离感。仿佛穿过了某种粘稠的、冰冷的胶质，五感被瞬间剥夺，只剩下灵魂在无尽虚空中下坠。那弥漫的死寂意志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试图将闯入者的意识彻底磨灭。
云芷立刻全力运转春神之力，柔和的绿色光晕将她与斩荒包裹，顽强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侵蚀。斩荒则像一柄出鞘的凶刃，凌厉的魔意强行劈开前方的黑暗与压力。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脚下一实！
失重感骤然消失。
他们站在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土地”上。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永恒的虚无。光线黯淡到极致，是一种濒死的灰。空气中弥漫着星辰走向尽头时散发的、冰冷衰败的气息。
而在这片虚无的中心，悬浮着一座……“山”。
不，那根本不是山。
那是由无数巨大、残破、失去所有光泽的星辰骸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强行堆砌、熔铸而成的、庞大到超出想象极限的……祭坛。
祭坛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暗灰色，表面布满了干涸血液般的暗红纹路，以及无数扭曲蠕动的黑色符文。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却散发着镇压万古、令诸神陨落的恐怖威压。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灵魂战栗，心生渺小如蝼蚁之感。
祭坛的顶端，并非平整的，而是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如同火山口般的结构。
而在那“火山口”的最中心——
一团无法形容的“黑暗”，正在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着。
那并非单纯的漆黑，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一切热、一切希望与生机的、活着的“虚无”。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不断蠕动、膨胀又收缩的粘稠液体，又像是一只沉睡巨兽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周围的空间泛起肉眼可见的褶皱，发出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低沉而混乱的噪音。那噪音并不刺耳，却带着最深的恶意与腐朽，能轻易勾起生灵内心所有的恐惧与绝望。
魔神意志！
即便被封印着，即便似乎仍在沉睡，其散发出的气息，也已经强大到让刚刚站稳的沉渊和青蘅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几乎要跪倒在地！他们必须竭尽全力才能稳住心神，抵抗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只有斩荒和云芷，还能勉强站立。
斩荒周身魔气自主沸腾，形成一道暗红屏障，与那黑暗意志隐隐对抗，他眼中血色狂燃，充满了毁灭的欲望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源自同类的战栗。
云芷则感到自己的春神本源在剧烈震动，那团黑暗散发出的死寂，是她生机的绝对反面，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排斥与寒意。她深吸一口气，将更多的神力注入周身的绿色光晕，那温暖的生命气息，在这片死地中，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燃烧着。
“就是这里了……”青蘅声音发颤，看着那搏动的黑暗核心，老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决绝。
斩荒死死盯着祭坛顶端，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露出一抹近乎癫狂的弧度。
“终于……找到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兴奋，和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