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
该来的总会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推开竹门，对值守的弟子点了点头：“有劳道友带路。”
那弟子见他气息似乎比昨日平稳了许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也没多问，恭敬地在前面引路。
再次来到百草殿，气氛却与之前几次截然不同。
殿内只有寥寥数人。
农百草谷主和枯木长老分坐两侧，神色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而大殿正中的主位上，叶青羽端坐其上。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未施粉黛，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威严，甚至因为此番劫难，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凝和洞察力。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自然成为整个大殿的中心，令人不敢直视。
萧云走进大殿，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笼罩过来的帝威，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跳动。
他上前几步，依着礼数微微躬身：“陛下。”
叶青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无波，如同深潭，看不出喜怒。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萧云，从那依旧略显苍白但明显多了几分血色的脸颊，到那虽然内敛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同于往日混乱的、微弱秩序感的气息。
大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农百草和枯木长老也沉默着，似乎在等待女帝先行开口。
这种沉默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考验着萧云的定力。
几息之后，叶青羽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弱：“看来，朕闭关这几日，萧公子在药王谷，并未静心休养。”
萧云心里一咯噔，来了！
他面上露出适当的惭愧和一丝后怕，苦笑道：“陛下明鉴。晚辈这体质……实在是不让人省心。前日偶然路过丙字区药田，不知为何体内灵力再次失控，引动了旧伤，还沾染了些许不洁之气，幸亏枯木长老和谷主及时出手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主动将事情定性为“体质失控”、“旧伤复发”，绝口不提什么“宝贝”和“波动”，并将自已摆在受害者的位置，顺便拍了药王谷一记马屁。
农百草抚须的手微微一顿，枯木长老眼皮抬了抬，都没说话。
叶青羽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哦？仅是旧伤复发，竟能引得枯荣尊者亲自出手，还与枯木长老动了干戈，甚至惊动了地底沉积的幽冥死气？”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直接点破了关键！
萧云背后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她知道了！她果然都知道了！是农百草他们汇报的？还是她出关后自行探查感知到的？
这女人……太敏锐了！
萧云硬着头皮，继续装傻充愣，脸上适当地露出震惊和茫然：“枯荣尊者？晚辈……晚辈当时意识模糊，只感觉能量冲突剧烈，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至于幽冥死气……晚辈只觉一股阴寒之力侵入体内，痛苦万分，至今仍有残留，实在不知其来历竟如此凶险。”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催动体内那丝尚未完全炼化的诅咒死气，让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几分，气息也刻意流露出些许不稳。
叶青羽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眸光深邃，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却转移了话题：“你体内那丝毁灭法则之力，似乎已被彻底化解了？”
萧云心中一凛，这她也能看出来？连忙道：“托陛下洪福和药王谷的灵丹妙药，那丝毁灭之力确已消散。”
“并非药王谷丹药之功。”叶青羽淡淡道，“那丝毁灭魔源极其顽固，丹药只能压制，难以根除。你能将其化解，靠的是你自已的造化。”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你的体质，似乎比朕预想的……更有趣些。”
萧云干笑两声，不敢接话。他感觉自已在这女人面前，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叶青羽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转而看向农百草：“谷主，合作事宜，可已商定？”
农百草连忙道：“回陛下，已初步议定。药王谷会竭尽全力为陛下疗伤，并提供所需资源。同时，藏典阁一、二层对萧小友开放，并可派长老为其解惑。作为交换，陛下伤愈后需与大乾签订盟约，萧小友则需定期提供些许血液灵力样本，并分享在外发现的特殊法则或碎片线索。”
叶青羽微微颔首：“可。”
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让萧云心里有些嘀咕。这女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难道不对自已身上的变化感兴趣？
就在这时，叶青羽的目光再次回到萧云身上：“既然协议已定，萧公子便也算是药王谷的半个客人。日后当静心修养，研习功法，莫要再四处走动，徒生事端。”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
“尤其是枯荣尊者那边，”她眸光微凝，“此人痴迷研究，行事乖张，你体质特殊，莫要再与他过多接触，以免横生枝节。”
萧云心中一动，她这是在提醒我？还是警告我？亦或是……不想让枯荣尊者窥探到我更多的秘密？
他连忙低头应道：“晚辈谨记陛下教诲。”
“嗯。”叶青羽轻轻颔首，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若无他事，便先退下吧。朕与谷主还有要事相商。”
“是，晚辈告退。”萧云如蒙大赦，行了一礼，赶紧退出了百草殿。
走到殿外，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才感觉那无形的压力稍稍减轻。
叶青羽的态度很微妙，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许多异常，却没有深究，反而出言告诫，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用意？
还有枯荣那个老疯子，只有三天时间……
就在他心事重重地往回走时，一个药王谷弟子迎面走来，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递上一个玉瓶：“萧公子，这是清虚长老命我送来的‘清心丹’，有助于稳定心神，巩固修为。”
萧云接过玉瓶，道了声谢。
那弟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长老还托我带句话：石林那位，近日似乎在查阅关于‘上古契约’和‘血脉追踪’的古籍，公子务必小心。”
说完，那弟子便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
萧云握着玉瓶的手猛地一紧！
枯荣尊者！
他在查“上古契约”和“血脉追踪”？他想干什么？是想用某种强制性的契约来控制我？还是想通过血脉追踪之类的方法，锁定我体内的秘密？
这老疯子果然没打算乖乖等三天！
危机感瞬间再次攀升！
萧云眼神变幻，快步回到自已的竹楼。
关上门，他立刻拿出枯荣给的那块齿轮木牌。
木牌静静地躺在他手心，没有任何反应。
但萧云知道，那老怪物肯定有办法通过这东西监控他，或者随时联系他。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必须主动做点什么，打乱他的计划！
萧云目光闪动，落在那个玉瓶上。
清心丹？
或许……这是个机会？
一个祸水东引，借力打力的机会！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