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的手指在触及黑影咽喉前的一刹那，硬生生停住了。
混沌之力带来的侵蚀特性，已经在对方皮肤上留下了一点焦黑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黑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勉强照亮了对方的脸。
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沧桑的老脸，此刻因惊愕和咽喉处的刺痛而微微扭曲。
正是福伯。
“果然是你。”萧云的声音冷得像冰，手指微微用力，混沌之力吞吐不定，“好演技啊，福伯。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眼皮底下折腾，很有趣吧？”
福伯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嗬嗬声，眼中闪过震惊、慌乱，最终化作一丝无奈的苦涩。
他艰难地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并无恶意，也无法反抗。
萧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虚伪和狡诈。
但除了最初的惊惶，这老头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他看不太懂的疲惫和…认命？
“少爷…”福伯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干涩，“老奴…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萧云气笑了，手指力道又加重一分，“屋里那只‘眼睛’是你装的吧？一直监视我？这叫并无恶意？是叶青羽让你干的？她人都没了，你还这么尽职尽责？”
提到叶青羽，福伯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闪过一丝痛楚。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情绪平静了许多。
“陛下…确有吩咐监视…但…不止老奴一人…”他说话依旧艰难，“那只‘眼’…也并非老奴所装…老奴…也只是负责…定期来收取‘眼’记录的信息…”
萧云眉头紧锁：“不止你一人？还有谁？那只眼谁装的？”
“不知…”福伯摇头，“陛下布局…深广…老奴…只是最外围一环…负责观察记录少爷您的日常状态…尤其是…修为异常波动和…言行举止…”
“观察记录？然后汇报给谁？林婉儿？还是直接给叶青羽？”萧云逼问。
“…最初是林姑娘…陛下重伤闭关后…便…不知送往何处了…”福伯老实回答，“老奴…只负责放置和收取特定的传讯符…”
萧云心念电转。
叶青羽的监视网络，似乎比他想的更复杂。
福伯这种看似贴身的，反而可能只是外围？
那真正的“眼”是谁？
“你刚才说，你只是来收取信息？那为什么潜伏在这里？”萧云并未放松警惕。
福伯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老奴…本是循例前来…发现屋内有能量波动…似是少爷您在调息…便想在外等候…以免打扰…”
“谁知…少爷您突然出来…直奔老奴藏身之处…”他看向萧云的眼神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探究，“少爷…您是如何精准找到老奴的？老奴自问隐匿之法还算…”
“哼，你以为你那点藏匿功夫很厉害？”萧云打断他，自然不会说出是叶青羽的提示和混沌之力的感应，只是故作高深地冷笑，“说！叶青羽除了让你监视我，还让你干什么？杀我？还是在我快死的时候‘帮’我一把？”
福伯沉默了一下，缓缓道：“陛下…只令观察记录…必要时…提供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确保您…活着。”
“确保我活着？”萧云咀嚼着这句话，心里的火又蹭蹭往上冒，“确保我这个‘天道弃子’活着，好好当她的垃圾桶、炸弹包装袋是吧？！”
福伯听到“天道弃子”四个字，浑身猛地一颤，豁然抬头看向萧云，眼中尽是骇然：“少爷…您…您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吗？”萧云逼近一步，眼神凶狠，“看着我像个笑话一样挣扎，很好玩吗？看着我一次次被雷劈，被追杀，你们是不是都在背后拍手叫好？！”
“不是的！少爷！”福伯急声道，语气带着一种真切的激动，“老奴…老奴从未…陛下她…她也有苦衷！”
“苦衷？拿自己老公当核弹预备役的苦衷？”萧云嗤笑，“真是好大的苦衷！”
福伯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灰败，半晌才低声道：“少爷…世事并非非黑即白…域外威胁迫在眉睫…陛下她…肩负太多…有些选择…注定残酷…”
“所以我就活该被牺牲？”萧云松开手，退后一步，胸口剧烈起伏，感觉无比的憋闷和讽刺。
福伯捂着喉咙咳嗽了几声，看着萧云，眼神复杂难明：“老奴…不知陛下全盘计划…但老奴感觉得到…陛下对您…并非全然无情…”
“甚至…上次您修为突飞猛进…陛下她…遭受反噬重伤…也未曾下令对您如何…反而…似乎更在意您的状态…”
萧云一愣。
叶青羽被反噬重伤后，没找他麻烦？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以那女人的冷酷作风，计划出了这么大纰漏，不该立刻把他抓回去切片研究吗？
难道真像福伯说的，她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不安？
屁！
更大的可能是觉得这“核弹”变异了，得更小心对待！
“少说这些没用的。”萧云甩开脑子里荒谬的念头，冷声道，“既然你落我手里了，说说吧，打算怎么办？等我把你交给朝堂里那些想搞叶青羽的人？比如那个墨渊国师？”
福伯脸色一白，随即又像是认命般低下头：“老奴性命，自是少爷处置…只求…少爷看在老奴这些年虽奉命监视，却也未曾真正伤害过您的份上…莫要牵连老奴家人…”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萧云。
原主记忆里，福伯确实有个儿子在城外庄子里干活，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
这老头，看来也并非完全的铁石心肠。
萧云摸着下巴，打量着福伯，心里飞快盘算。
杀了？没必要，而且可能立刻引来其他“眼”的注意。
放？也不可能，这老头回去肯定上报。
交给女帝的政敌？那更是自找麻烦，等于把自己这“异常变量”主动送到台前。
那就只剩…
“福伯，”萧云忽然换上了一副和缓点的语气，虽然眼神依旧锐利，“你想不想…将功折罪？或者说…给你和你儿子，找条活路？”
福伯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但又充满警惕：“少爷…您是什么意思？”
“简单。”萧云咧嘴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你继续你的‘监视’，该汇报汇报。”
“但是，”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汇报什么，怎么汇报，得由我来定。”
福伯瞳孔一缩：“您…您要让老奴欺瞒上面？”
“不行吗？”萧云挑眉，“反正你也不知道信息最终送到谁手里。叶青羽死了，你现在算不算失业都两说。给自己找个新老板，不划算吗？”
“可是…”福伯面露挣扎，“若是被发现…”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萧云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诱惑，也带着威胁，“你好好‘配合’我，我保你和你儿子平安。甚至…将来若我真能翻身，少不了你的好处。”
“要是你不答应…”萧云眼神一冷，“我现在就能让你‘意外’消失。你猜，你背后的人会不会为了一个失踪的外围眼线，大动干戈地来找我麻烦？”
福伯冷汗涔涔而下，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少爷，只觉得陌生又可怕。
那份纨绔和废物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一丝疯狂和算计的锐利。
他毫不怀疑萧云真的会下手。
沉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
许久，福伯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道：“…少爷…想老奴怎么做…”
萧云笑了。
“首先，把你知道的，关于‘眼睛’的事情，还有监视网络的情况，都告诉我。有多少说多少。”
“其次，以后你收取传递信息前，必须先让我过目。”
“最后…”萧云目光闪动，“帮我留意一切关于‘归墟之地’和‘钥匙’的消息。”
福伯仔细听着，尤其是最后两个词，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老奴…明白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福伯将自己所知有限的情况和盘托出。
果然如他所说，他只是底层执行者，所知甚少。只知道监视点远不止这一处，传递信息的方式也很隐秘单向，他根本无法追踪源头。
萧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暗骂叶青羽这女人真是布置得滴水不漏。
问完话，萧云让福伯像没事人一样离开，定期再来“收取信息”。
看着福伯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萧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控制一个福伯，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并且找到前往归墟之地的线索。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黯淡的羽毛和掌心微不可查的青铜光点。
归墟…钥匙…
他尝试着再次调动那丝微弱的混沌之力，去刺激掌心的光点。
这一次，光点微微发热，传递出一种极其模糊的、指向远方的微弱感应。
方向大致在…东南方？
但距离似乎极其遥远，感应断断续续，难以捉摸。
【叮！检测到未知空间道标感应（微弱），与‘禁绝之钥（碎片）’产生共鸣。提示：道标位置极远，且处于不稳定状态，需更多碎片或能量支持方可精确定位。】
还需要更多碎片？
萧云皱紧眉头。
这让他上哪儿找去？
看来这归墟之地，不是那么好去的。
他叹了口气，收起羽毛，准备回屋继续修炼。
刚转身，还没走出两步。
突然！
毫无预兆地！
咔嚓——！！！
一道细小却极其刺眼的银色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精准地劈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地面被炸出一个小坑，焦烟冒起。
萧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跳开，心脏砰砰狂跳。
抬头看天，月朗星稀，万里无云。
根本他妈不像要打雷的样子！
【警告！检测到微量天道法则反噬！表现形式：随机小规模雷击（恶意版）。提示：‘天道弃子’命格持续生效中，宿主需时刻保持警惕（以及良好的躲闪能力）。】
萧云：“……”
艹！
忘了这茬了！
这该死的debuff又上线了！
叶青羽用未来气运换来的“一线生机”效果过去了？
他刚才只是尝试感应了一下钥匙碎片，就这？就这？！
他看着地上那个还在冒烟的小坑，欲哭无泪。
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走路都得随时看着点天上？
他悲愤地冲天空比了个中指。
“贼老天！你等着！等老子找到归墟之地，非把你这破规矩捅个窟窿不可！”
骂完，他灰头土脸、心有余悸地溜回了破屋。
还得时刻提防着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其他“眼”。
前路漫漫，坑爹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