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深圳罗湖，晨露还凝在荒草上，几十把铁锹已经齐刷刷插进土里。林英穿着深灰色西装，胸前别着红色绸花，站在“香江中心”奠基碑前，身后是蛇口管委会的干部、和记黄埔的员工，还有扛着相机的记者——《大公报》《文汇报》的记者挤在最前面，镜头对准那块刻着“1979年4月5日奠基”的石碑，快门声此起彼伏。
王主任手里攥着铜锣锤，笑着冲林英摆手：“林先生，敲锣！这第一锤得你先来！”
林英接过锤，指尖碰着冰凉的铜锤，目光扫过眼前的100亩荒地——半年前这里还是渔民晒渔网的滩涂，现在要立起香港商人在深圳的第一栋写字楼。他深吸一口气，挥锤砸在铜锣上，“哐”的一声脆响，惊飞了远处电线杆上的麻雀。周围立刻响起掌声，工人扛起“香江中心开工大吉”的横幅，红色绸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先生，李首富的人刚才在旁边转了一圈。”陈默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低，“拿着相机拍了半天，还问工人这地块是谁的。”
林英瞥了眼远处——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收起相机，转身钻进黑色轿车。他冷笑一声：“让他拍，拍得越清楚越好。”
奠基仪式结束后，王主任拉着林英去看临时搭建的工地办公室。铁皮房里摆着张木桌，铺着香江中心的设计图，铅笔标注的“30层”“层高3.5米”格外醒目。王主任指着图纸：“下个月水泥厂投产，你的水泥直接运过来，省了不少运费！”
林英点点头，手指点在图纸右下角：“这里留个小花园，以后员工能在这里喝茶。”他突然想起关之琳昨天晚上说的话——“写字楼要建得暖和点，别像香港的大楼，冷冰冰的”。
“没问题！”王主任立刻让秘书在图纸上画了个小圆圈，“就按你说的来！”
中午回香港时，车刚过海关，陈默就递来一份《信报》。头版头条印着李首富的照片，标题扎眼：“长江实业斥资3亿港元，竞逐九龙塘商业用地，称‘打造香港北部新中心’”。旁边配着小字：“李生表示，对九龙塘地块志在必得，将与‘有实力的对手’公平竞争”。
林英指尖划过“有实力的对手”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笑：“李首富这是被我们的罗湖地块刺激到了，想在九龙塘跟我们掰手腕。”
“要不要跟他抢？”陈默握着方向盘，“我们手里还有1.5亿现金，够拿块中等地块。”
“不抢。”林英把报纸扔在副驾，“九龙塘的地价已经被炒到每坪4000港元，再拿地就是接盘。你让投资部的人立刻做空恒生指数期货，用5000万本金做杠杆，对冲地产板块的风险——李首富这么折腾，地产股迟早要跌。”
陈默眼睛一亮：“还是林生想得远！现在恒指在1800点，做空的话，跌100点就能赚500万！”
车开上弥敦道，路边的报童喊着“李首富斥资3亿买地”的号外，不少行人围着买报。林英看着这热闹景象，想起1976年他还在邵氏当武行时，路过报摊连买份报纸都要犹豫——现在却能跟李首富在地产市场上对弈，这三年的变化，比他前世十年都大。
到家时，关之琳正坐在客厅里熨裙子——鹅黄色的旗袍，领口绣着小小的兰花，是林青霞特意给她准备的客串戏服。看见林英进来，她举起裙子：“好看吗？青霞小姐说我穿这个演富家小姐最合适。”
“好看。”林英走过去，帮她捏了捏肩膀，“下午去邵氏片场试装？”
“嗯，青霞小姐一早就来电话催了。”关之琳放下熨斗，转身帮他拿拖鞋，“对了，周先生刚才来电话，说淑贞那丫头拍的洗发水广告昨天播了，反响特别好，又有两家广告公司找她。”
林英点点头，心里却想起那天在铜锣湾，邱淑贞红着眼递钢笔的样子。他拿出钱包，抽出一张支票：“你帮我转给淑贞，就说是广告分红——她刚出道，手里得有点钱。”
关之琳接过支票，看了眼金额——10万港元。她笑了笑：“你呀，总是这么心软。我下午去片场顺便交给她，就说是你特意给的。”
下午两点，邵氏清水湾片场的摄影棚里，《烟雨江南》的开机仪式刚结束。林青霞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站在摄影机前剪彩，旁边围着剧组的人。关之琳穿着鹅黄色旗袍走过去，立刻有人惊呼：“关小姐真漂亮！比青霞小姐还像富家小姐！”
林青霞转过身，笑着拉过关之琳的手：“我就说你穿这个合适！化妆师，快帮之琳姐上妆！”
关之琳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柳叶眉，淡粉色的胭脂，嘴角还点了颗小小的美人痣。她忍不住笑了：“这要是让天佑看见，肯定认不出我了。”
“天佑要是来，肯定会扑你怀里喊妈妈。”林青霞站在旁边，帮她理了理旗袍领口，突然小声说，“之琳姐，你真幸福，有林英，有天佑，还有这么温暖的家。”
关之琳拿起唇脂，动作顿了顿：“你也可以的。找个喜欢的人，组建自己的家。”
林青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很轻：“我以前总想着拍电影，做大明星。可上次去蛇口，看见你和林英、天佑在一起的样子，突然觉得，稳定的生活也很好。”
关之琳握住她的手，指尖碰着她微凉的手：“会有的。林英说，等你拍完这部电影，帮你在大陆注册电影公司，到时候你事业家庭都能有。”
林青霞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又很快低下头：“我配不上林英，他有你就够了。我只是……有点羡慕。”
这时，场务喊“开拍”，关之琳赶紧站起身，跟着林青霞走到布景前——木质的楼梯，挂着民国时期的月份牌，桌上摆着青花瓷瓶。导演喊“开始”，关之琳端着茶杯，慢慢走下楼梯，声音温柔：“妹妹，该去学堂了。”
林青霞穿着蓝布衫，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立刻蓄满了泪。关之琳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林青霞入戏这么快。导演喊“卡”，笑着说：“关小姐第一次拍戏就这么好！青霞，你这眼泪掉得太及时了！”
林青霞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之琳姐太像我姐姐了，我一看见她就想起家里的姐姐。”
休息时，关之琳把10万港元的支票递给邱淑贞。邱淑贞穿着粉色的戏服，刚拍完一场跳舞的戏，额头还带着汗。她接过支票，看见金额时眼睛瞪得圆圆的：“关小姐，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这是林英给你的广告分红。”关之琳坐在她身边，帮她擦了擦汗，“他说你刚出道，手里得有点钱防身。你要是觉得多，就当是他借给你的，以后赚了再还。”
邱淑贞捏着支票，指尖有点抖。她抬头看向远处——林英正站在摄影机旁，跟张彻导演说话，阳光洒在他身上，侧脸的线条很硬朗。她低下头，把支票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我知道了，谢谢关小姐，谢谢林先生。”
傍晚，林英带着关之琳和林青霞去福临门吃饭。包厢里摆着一桌子海鲜，林青霞夹了块清蒸石斑给关之琳：“之琳姐，你下午拍戏太厉害了，一条就过，比我第一次拍戏强多了。”
关之琳笑了：“还不是你教得好。对了，青霞小姐，你刚才说羡慕我有家庭，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青霞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脸颊微红：“没有，就是觉得稳定的生活很好。上次去蛇口，看见王主任和他爱人一起在食堂吃饭，很温馨。”
林英喝了口酒，看着她眼底的羡慕，心里有点发涩。他想起1976年第一次在邵氏片场见她，她穿着戏服坐在角落里吃盒饭，说“想找个能陪我吃饭的人”。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找到。
“会有的。”林英放下酒杯，“等你拍完这部电影，我带你去大陆走走，说不定能遇到合适的人。”
林青霞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又很快低下头：“再说吧，现在只想把电影拍好。”
吃完饭，林英送她们回家。车开上弥敦道，林青霞靠在车窗上，看着路边的霓虹灯，突然说：“林英，要是我以后不拍电影了，能不能去蛇口住？那里的空气很好，很安静。”
林英转过头，看着她眼底的疲惫——这半年她又当制片人又当演员，瘦了不少。他点点头：“可以。等香江中心建好，给你留一间办公室，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林青霞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说话算话？”
“算话。”
到家时，关之琳刚打开门，就看见奶妈抱着天佑站在客厅里。小家伙看见林英，咿呀叫着扑过来，手里攥着个玩具——正是邱淑贞送的那支钢笔，被他当成了金箍棒。关之琳赶紧把钢笔拿过来：“这可不能玩，会扎到手。”
林英接过钢笔，指尖摩挲着笔身上的“林英”二字，突然想起投资部的汇报——港灯的股票已经吸纳了12%，怡合那边好像察觉到了，最近在悄悄回购。他皱了皱眉：“陈默，明天让投资部的人加快速度，再拿3%的港灯股份，争取月底前拿到15%的流通股。”
“好嘞。”
夜里，林英坐在书房翻港灯的财务报表。1979年港灯的净利润有1.2亿港元，是香港最大的电力公司，怡合肯定不会轻易放手。他拿起电话，打给投资部经理：“明天从青英水泥调5000万现金，全部用来买港灯股票，不管价格，只要能拿到股份。”
挂了电话，关之琳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还在忙？快喝点牛奶睡觉。”她靠在林英肩上，看着桌上的报表，“怡合那边是不是发现了？”
“嗯，凯瑟克在回购股份。”林英喝了口牛奶，“不过我们已经拿到12%，再拿3%就能进董事会了。”
关之琳握住他的手，指尖碰着他冰凉的手指：“别太累了，钱是赚不完的。”
林英转过身，搂住她的腰：“等拿下港灯，我们就去蛇口住几天，看看香江中心的工地。”
“好。”关之琳靠在他怀里，声音很软，“我还想带天佑去海边玩，那里的沙子很软。”
林英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心里很踏实。他知道，怡合和李首富的联手只是开始，港灯的股权之争会更激烈，但只要身边有关之琳的陪伴，有林青霞的支持，有天佑的笑容，他就有勇气跟所有对手较量。
第二天早上，林英刚到公司，就接到投资部的电话：“林生，怡合刚才在股市上抛出1000万股港灯股票，价格压到7.5港元，好像在引诱我们接盘！”
林英皱了皱眉——凯瑟克这是在试探他的实力。他冷笑一声：“接！不管多少，全部接盘！另外，让期货部的人加大做空恒指的力度，李首富在九龙塘折腾，恒指肯定要跌！”
挂了电话，陈默拿着份报纸走进来：“林生，李首富又在报纸上放话了，说要在九龙塘建‘长江中心’，比我们的香江中心高5层！”
林英接过报纸，看着李首富意气风发的照片，突然笑了：“让他建。等他把钱砸进去，恒指一跌，他就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
这时，林青霞的电话打来了，声音很兴奋：“林英，《烟雨江南》今天拍了场重头戏，我一条就过了！张彻导演说，这部电影肯定能卖座！之琳姐的戏份也拍完了，她刚才还说要请我们吃饭呢！”
林英笑了笑，刚才的凝重被这通电话冲淡了不少：“好，晚上我来安排，去福临门，吃你爱吃的避风塘炒蟹。”
挂了电话，林英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中环。阳光洒在恒生银行的大楼上，金光闪闪。他知道，港灯的股权之争、李首富的地产反击，只是商战的开始，但他不怕——因为他不仅有穿越的优势，还有最坚实的后盾。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纸上写下“港灯15%”“恒指期货做空”“香江中心施工”几个字。笔锋刚劲，像他此刻的决心——在这片波澜壮阔的年代，他要牢牢掌控自己的命运，不仅要做香港的首富，还要做连接香港和大陆的桥梁，让自己的商业帝国，在时代的浪潮中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