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舒晨都在工位上忙得晕头转向、焦头烂额，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倒不是工作任务有多么繁重艰巨，而是当真正上手操作时，她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和实际工作之间，隔着一条多么巨大的鸿沟。那些看似简单的凭证录入、数据核对，在实际操作中却有诸多需要注意的细节和规范，是她这个毫无经验的纯新手完全陌生的。
她对着电脑屏幕，小心翼翼地操作着财务系统，生怕点错一个按钮。很多时候都需要请教坐在她旁边的林宥，看到对方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她苦思冥想半天的问题，她更是感到一阵羞愧和着急。
一整天，她都处于一种慌手慌脚、拼命追赶的状态。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她和新同事林宥、赵曼曼闲聊了几句，心情更加低落了。
林宥说：“我以前在外贸公司做过一年的助理，凭证整理和做各种报表简直是家常便饭，熟了就快了。”赵曼曼也点头附和：“我实习的时候做的最多的就是这种数据分析，刚才组长给的模板我去年就用过。”
原来，她们两人不仅有过相关的实习或工作经验，对财务软件和基础流程并不陌生，而且自身学习能力都很强，可以算是同行中的佼佼者，所以组长交代的任务很快就能上手完成。与舒晨相比，她们显得从容许多，甚至还有些闲暇时间了解公司的其他一些规章制度和人际八卦。
舒晨默默听着，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味同嚼蜡。同样是新人，她们轻车熟路，只有自己像个无头苍蝇，连最基础的工作都磕磕绊绊。
这种对比让舒晨压力倍增，只能更加埋头努力，希望勤能补拙。
快下班的时候，她终于将整理好的第一份报表战战兢兢地交到了李组长的桌上。
李组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梳着一丝不苟的低马尾，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严谨，穿着更是简洁干练，是财务部有名的严格派。
她接过报表，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眉头微微蹙起。
数据本身经过反复核对，倒是没有明显的错误，但整个报表的排版、格式以及一些数据的归类方式，处处都透着一股新手的青涩和笨拙，不够专业和利落。
她抬起头，从镜片后瞥了一眼站在桌前、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眼神里带着忐忑和期待的舒晨，并没有表露太多不悦的情绪。
然而，她心里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肖氏集团招聘门槛向来极高，尤其是财务这种关键部门，应届生都要求名校背景和亮眼的实习经历。眼前这个女孩，简历上写着 “财务专业本科毕业”，但工作经历一栏却是空白，集团人事部怎么会招这样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的人进来？难道是哪位领导塞进来的关系户？
她素来不喜欢探究这些，只是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作为部门领导，她也不想在新人入职第一天就过于苛责，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她按下心中的疑虑，心想：“先用用看吧，或许这女孩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优点，是自己还没发现的呢？”
“这几个地方，按我说的再调整一下，格式统一用我发你的模板，数据重新核对一遍，明天早上上班前发给我就行。”李组长公事公办地指出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好的，组长！我马上改！”舒晨连忙应下，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被直接否定。
她回到工位，按照李组长的要求，一点一点地仔细修改。周围的同事陆续收拾东西下班，脚步声和道别声渐渐消失，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敲击键盘的“哒哒”声。
等她终于按要求改完报表，将文件保存好发送到组长邮箱时，窗外早已华灯初上，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办公室里的灯只剩下她头顶那一盏，昏黄的光线映着空荡的格子间，显得格外冷清。
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肖明函打个电话。他早上说过会等她一起回家，可现在这么晚了，他会不会已经先回去了？还是说，他也还在公司加班？
纠结了片刻，她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肖明函熟悉的低沉嗓音：“喂？”
可就在同一瞬间，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舒晨惊讶地抬起头，循声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下一秒，肖明函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光影交错的门廊下。他手里举着手机，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白衬衫的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肃，多了几分随性。
他在她微怔的目光里稳步向她走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寂静办公室的地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一步步仿佛踏在舒晨的心尖上，
“肖太太，”他走到她的工位旁，这才挂了电话，微微俯身，手肘撑在她尚未来得及收拾的办公桌隔断上，近距离地凝视着她有些呆滞的脸，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舒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鼻尖突然一酸，一整天的委屈和疲惫瞬间涌了上来。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有多笨拙，却又怕他担心，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鼻音的低语：“……有点难，但我都做完了。”
肖明函笑了笑，弯腰拿起她放在桌角的背包，自然地挎在肩上，另一只手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肚子饿了吧，咱们回家。”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到全身，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温柔，心里的挫败感渐渐被暖意取代。她仰头朝他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嗯，回家。”
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流转。舒晨靠在真皮座椅上，侧头看着身旁的肖明函，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