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浑身骤然僵硬！每一块肌肉都在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指甲深深地掐入满是血污的手心。
监控屏幕冰冷的蓝光，映照着审讯室内陈青山剧烈颤抖的身影和那双猛然睁开、布满血丝、瞬间被难以置信的剧痛与背叛彻底撕裂的眼眸。
那个被叫“老大”的人紧紧的握着拳头，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审讯室内，那人看着陈青山神情的变化道：“看来你很意外。”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平板，继续说道：“再给你看个好东西。”
屏幕亮起的瞬间，陈青山的瞳孔骤然收缩。画面里秦天还在挣扎，高晓的头无力地垂着，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们胸口时。
枪声闷响的刹那，陈青山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炸开了。
陈青山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眼里的世界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血腥一幕。
几个月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点点滴滴，秦天爽朗的笑声、高晓总是喜欢做手工、训练场上跑步的身影……这些鲜活的记忆碎片，此刻被眼前的冰冷画面狠狠碾碎。
“再想想，”对方刻意放缓的、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将他从崩溃边缘拽回现实，“说出来，你就能活命。”那人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他们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陈青山猛地抬起头，眼底血丝如蛛网蔓延。他死死盯着对方面罩下的阴影，想看清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样，想记住这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呵…”对方似乎很享受这愤怒，轻笑一声，“一个月才几十块钱津贴，你玩什么命？”他顿了顿，逼近一步“好好想想，要是别人先开口……你的价值，可就一文不值了。”
“呵……”陈青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干裂的嘴唇渗出血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等我出去，天涯海角，我必取你狗命。”
空气骤然凝固，那人明显一怔，隔着面罩与他对视。他本想从这双眼睛里找到恐惧、犹豫，哪怕一丝动摇，可映入眼帘的只有烧不尽的野火，淬了冰的坚定。
就在这时，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身影快步走到戴面罩者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
面罩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意料之中的弧度。“我说什么来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充满了胜利者的轻佻，“你的坚持，一文不值。总有人比你聪明。”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手稳稳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陈青山的胸膛。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陈青山的眼睛，似乎在期待最后一刻的动摇或乞求。
然而，陈青山的眼神却是一片沉寂的灰烬。听到“别人开口”的消息，巨大的失望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解脱感涌上，他疲惫地、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那就成全你。”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陈青山仿佛听见兄弟们在喊他的名字。胸口的灼痛感慢慢扩散，温热的液体浸湿衣襟。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他好像看到陈淑珍在对他笑，在朝他招手。
滴.....滴.....滴......，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青山只感觉耳边响起一种稳定而遥远的鸣响，像隔着厚重的织物传来，时间的概念早已迷失，意识在虚无的深渊里沉浮了不知多久。
紧接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隐约刺鼻药物的气味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渐渐视野出现一片混沌的光晕，缓慢旋转着，终于他费力地将目光聚焦头顶惨白的天花板上，日光灯管发出均匀却毫无温度的光。
“这是……哪里？”一个巨大的疑问如同冰锥刺入他的大脑。“我不是……死了吗？”念头刚起，记忆的碎片骤然化作失控的洪流，裹挟着冰冷审讯室里刺眼的灯光、铁椅的触感、无声的压迫感……汹涌地撞击着他的神经。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
“他们.......”喉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体内爆发。陈青山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扯，霍然坐起！
随着他的动作，胸前、手臂上连接的电极片被生生扯脱，发出刺耳的噼啪声。瞬间，连接床头的生命监护仪发出尖锐、混乱的警报嘶鸣。
几乎就在警报响起的同时，“砰”一声巨响，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杨旭的身影第一个冲进来，脸上写满了急切与凝重，紧随其后的是十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陈青山的目光如同濒死者抓住了浮木，死死钉在杨旭身上。他拼尽全力，声音嘶哑变形：“杨队！快……快救……救他们！”
杨旭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毫不犹豫地俯身，用强壮的双臂紧紧箍住陈青山的肩膀，将他微微发抖的身体用力按回病床上。
他的手掌带着熟悉的力度，一下下拍打着陈青山的后背，声音低沉的安抚：“没事了，青山！都没事！他们都很好，你们安全了！安全了！”
“真的？”陈青山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眼中的惊惶与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脆弱的不确定。
他死死盯着杨旭那通红的双眼，“他们……真的没事了？”
杨旭没有松开紧握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地点了点头，目光坦然而坚定：“我保证！他们都没事。现在，你什么都别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一切等你好起来再说。”
话语如同沉重的石块，带着令人信服的重量。
得到杨旭的确认，那根在他身体里紧绷到极限、几乎要崩断的弦，终于嗡的一声松弛下来。
巨大的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陈青山眼神涣散开，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重复着模糊不清的低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话音未落，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无法支撑，意识再次沉睡。
确认陈青山陷入沉睡，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跟进来的医生和护士立刻默契而高效地行动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重新将那些被扯脱的心电监护电极片贴上他的胸膛、手臂，重新接好管线。
仪器屏幕上混乱的波形终于恢复了平稳规律的跳动，刺耳的警报也随之沉寂。
片刻后，一位年纪稍长、戴着眼镜的医生仔细查看了各项数据，走到一直守在床边的杨旭身旁，低声汇报：“杨队长，放心吧。病人恢复得非常好，生命体征非常稳定。等他这次自然醒来，观察一下，基本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杨旭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弛，一直悬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沉重地呼了出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辛苦各位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感激，随即又追问，“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都挺好！”医生肯定地回答，“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按恢复速度估计，也差不多该陆续醒了……”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急促推开，一名年轻护士探进身来，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吴主任！3号床的病人醒了！”
杨旭与吴主任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步履带风地跟着护士，朝着走廊另一端的三号病床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