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五年级，褚楚转学到全省最好的小学之一，安美小学，这所学校在距离林市不远的安市。
没两个月小学转来一位新学生。
那是一个体育课的晴天，褚楚正在和朋友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
女孩安静地托腮坐在窗边，全身上下被校服包裹着，手也蜷缩在长袖里，苍白的脸和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十分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古早的记忆一下浮现在褚楚的眼前。
褚楚走向女孩面前，笑着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女孩抬起头，崭新的校服上名牌写着笔锋犀利的两个字，“重叶”。
重叶看着褚楚，一言不发地挪脸看向窗边。
褚楚朋友见重叶不搭理褚楚，便站出来打抱不平道：“你这个人好没有礼貌！”
这样的话对于重叶似乎毫无影响，她仍然别开脸望着窗外。
“没事的玲玲，我和新同学认识。”褚楚拉走朋友，和重叶说了句抱歉才离开。
这句“认识”倒是引起了重叶的注意力。她记忆力很好，自然一眼看出来褚楚是当年那个在医院来找自己玩的小孩。
重叶只是惊讶褚楚也记得。小孩忘性大，许多事情如同过眼云烟，童年记忆太过模糊，可能玩过的朋友是男的都可能记成女的。
就像是以前那样，褚楚紧紧扒住重叶不放。学校里，重叶去哪，褚楚去哪，重叶出现的地方总有褚楚的出没。
而重叶也从来不说话，哪怕是课上也一言不发。班上的人都以为重叶是哑巴，连老师都在纵容她。
班上同学认为这是因为重叶自从来到安美小学后就一直霸榜年级第一，所以学校领导才纵容重叶的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则流言开始流行安美小学。
重叶患有精神病。
有人声称在自家开的心理治疗所遇见重叶和陪伴她的父母。
这个流言起初在学校论坛开始，后来在学生之间发酵，“哑巴”“精神病”“自闭症儿童”等等恶毒的名头全被安在了重叶的头上。
无论褚楚和朋友怎么发帖澄清都不管用，流言直接闹到了校长那里。
有学生举报有老师私底下关心重叶，肯定是每次月考透题给重叶，这对于他们正常人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校长在年级大会上否认了重叶患有精神病的谣言，并且严重批评了论坛传播谣言的几位学生。
褚楚以为这样的保护是有用的，然而处在青春期的学生却认为全世界都在偏袒重叶这个“弱者”。
他们聚众围堵住在食堂的重叶，把重叶的治疗照片扔在了她的身上。有人捡起了那几张照片，是触目惊心的割腕照，划破手指，大腿，脖子的照片。
高大的男学生抓住了重叶的手，高高举起来，那只苍白无血色的手臂青筋十分明显，而在青色上的是密密麻麻的刀痕。
男学生得意洋洋道：“这个精神病参与了邪教游戏，都有精神病了，怎么可能学习好过我们这些正常人！”
重叶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抓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焦距地落在地面上，仿佛灵魂在另一个世界，对这个世界则全然不在乎。
此时的小学生正是是非辨别不清的的年纪，盲目从众，自然意识不到很多错处。但还是有很多学生跑去教室喊老师领导来救人。
教学楼的吵闹同样引起褚楚的注意力，她当时正在头疼小学奥数题，在嘈杂的声音中风一般捕捉到“重叶”两个字。
她大脑一片轰鸣，立马起身跑向食堂的方向。
食堂挤满了人，褚楚推开人海，如同一只矫健灵活的小鹿，从桌子上跳跃到另一张桌子，蹦到重叶面前，高个子的男生身后。
褚楚推倒男生，借由女生发育早的高个子狠狠压制住男生在地上，她双手掐住男生的脖子，双眼充斥愤怒的红色。
“艹你爹的欺负我虫姐！”她大吼道。
这是褚楚小学骂的第一句脏话。
而那个男生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他费力地扒开褚楚的双手，反手推开褚楚在地，抡起掌将要落在褚楚脸上时。
掌风逼近，褚楚下意识闭上眼睛，心脏好像被捏紧了一瞬。
那一会，像是过了很多年。
褚楚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重叶。
重叶一只手将对方的手死死桎梏停滞在空中，她眉眼充斥着戾气，黑色的瞳仁折射着阴冷的光。
“放开我，精神病！”男生大喊了一句，他额头满是冷汗，想挣开着禁锢，却几次无果，手腕骨头被抓的生疼。
下一秒，重叶松开手。
男生反手就想来一拳，却不曾想重叶早有预料抬脚一脚踹飞男生。
男生被这一脚踹出好几米，他直接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卧槽这个精神病下死手啊：”又有人惊呼。
而重叶则冷冷看向他，说了第一句话。
“我已经收手了。”
人群再次掀起吵闹的喧哗声，重叶却不理，她径直朝褚楚走来，弯腰朝地上的褚楚伸手。
褚楚伸出手，眼睛亮亮地望着重叶。
双手交握。
一股巨力将褚楚拉了起来，她整个人都站直了，随后重叶也没有松开手，而是拉着她走出食堂。
围观的小孩们如潮水向两边退开，分离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重叶就拉着褚楚往外走，一直走出好远，经过姗姗来迟跑来的老师们，他们丝毫不知道经过的两个小孩中有人是主人公之一。
走到操场上，终于重叶停下来，转身看向褚楚。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藏着几分成年人才有的锋利，苍白的脸，随风而动的黑发。
“今天过后，我又要转学。”重叶微侧脸，目光落在操场的红土上，似乎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我不想再转学了，我也不想被人说是精神病，我爸妈会一直担心我。”她语气低沉。
“能不能当我的朋友，告诉我，”重叶缓慢抬起眼，眼睛里仿佛静谧的深海翻涌，“怎么当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