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的目光在威廉身上停留片刻，那双疲惫的赤瞳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确实从这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气息，那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锋芒的剑意。
与她记忆中那位存在有着惊人的神似。
这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如果是那里出来的存在，至少不会是坏人。
“失礼了，请问这位是……”维罗妮卡将目光转向莉莉安，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仪态。
莉莉安粉色眼眸弯起，带着点小得意介绍道：“维罗妮卡阿姨，这就是我刚刚提过的，我的朋友夜天明！这瓶极品药剂就是他炼制出来的！他可厉害了！”
威廉适时地向前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温和而疏离的微笑：“我叫夜天明。很高兴见到您，维罗妮卡女士。”
他的举止自然得体，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失礼。
维罗妮卡仔细打量着他，尤其是在那只粉色魔眼上多停留了几分。
她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那份猜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轻声问道：“夜天明先生……恕我冒昧，您，是否来自‘剑阁’？”
“剑阁？”一旁莉莉安的反应比威廉还快，她粉眸中充满了好奇与不可思议的光芒。
她看向威廉：“夜天明！你是传说中的剑阁传人？”
就连一直安静站在母亲身旁的瑟琳娜，那双赤瞳也瞬间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威廉，冰冷的脸颊上罕见地流露出强烈的好奇与探究。
剑阁的传说，那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代名词。
威廉面对三人突然聚焦而来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
他眉头轻蹙，反问道：“剑阁？那是什么地方？很抱歉，维罗妮卡女士，我并非来自那里，甚至连这个名字，今日都是第一次听闻。”
他的表情自然，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
维罗妮卡仔细捕捉着威廉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见他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模样，眼中那抹期待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憾。
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歉然的微笑：“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还请夜先生不要见怪。”
她顿了顿，似乎是为了解释自己的失礼，声音轻柔地继续说道：“只是您身上散发出的某种独特气息，与我多年前有幸见过的一位阁下极为相似。那位阁下，便是出自‘剑阁’。”
莉莉安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维罗妮卡阿姨，剑阁到底是什么呀？我只知道他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瑟琳娜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显然对这个话题极为关注。
维罗妮卡倚靠着藤椅，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说的韵味：“剑阁……并非什么势力，它更像是魔族中一个极隐秘的传承之地。传说，它的起源与魔王陛下手中的那柄神器息息相关。”
“据闻，那柄神器在数万年前自天外坠落，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与灵性。器灵大人于神器坠落之地，也就是如今的剑阁总部，留下了一套玄奥无比的‘剑之法则’。”
“剑阁便依此为基础，世代寻找魔族中能感悟法则的绝世天才，收为学生。他们每一代收录的弟子都极少，绝不会超过五人。”维罗妮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仰。
“但每一位能从剑阁走出的弟子，其最终的成就，都绝不会低于九阶的绝世强者。”
莉莉安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粉眸瞪得圆圆的。
九阶！整个魔界明面上的九阶强者都屈指可数！
维罗妮卡微微颔首，肯定了莉莉安的震惊，继续道：“更令人敬佩的是，剑阁从不发展自身势力，它的成员也极少插手魔族内部事务。他们更像是一群追寻剑道极致的苦修者和探索者。”
“然而，魔族历史上数次重大的技术革新与力量突破，背后似乎都隐约有着剑阁成员的身影。他们为魔族做出的贡献难以估量，却从不宣扬自身荣耀。”
她目光再次落在威廉身上，带着残留的惊叹道：“正因如此，关于剑阁的存在，也唯有魔族真正的顶层核心才有资格知晓一二。对绝大多数魔族而言，甚至都无人听过。”
“而我，年轻时有幸见过一位剑阁传人，对方那份独特而纯粹的‘剑意’，与夜先生您身上的，确有几分神似……这才让我产生了误判。”
威廉脸上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他语气轻松地解释道：“原来如此。世间气息相似者众多，想必这只是个巧合吧。”
然而，在他的内心最深处，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墨雨！是墨雨！
他几乎可以肯定，维罗妮卡感受到的那所谓“剑阁传人”的气息，绝对与他的本命飞剑“墨雨”同源！
而那个所谓的神器，十有八九就是墨雨本身！
它果然在魔界！就在当代魔王的手中！
巨大的惊喜和激动如同炽热的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他完美的表情管理。
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找的消息竟然会如此轻松的找到！
维罗妮卡自然看不到威廉内心的风暴。她看着威廉那依旧淡然的样子，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只剩下深深的惋惜。
她遗憾地看了一眼威廉，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那个刚刚升起的、想要为女儿寻找一个强大依靠的念头，也只好无奈地压了下去。
对方既然不是剑阁传人，即便拥有惊人的炼金术和不错的实力，也需要重新好好观察一下了。
为了女儿的长远考虑，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轻轻叹了口气，维罗妮卡这才恍然意识到，大家一直在门外站着说话。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歉疚，努力撑起身子，柔声道：“瞧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请客人进去坐了。瑟琳娜，去准备些茶点。”
“好的，母亲。”瑟琳娜乖巧地应声，立刻转身轻快地走向修道院内部。
维罗妮卡则在莉莉安的搀扶下，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对威廉和莉莉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寒舍简陋，还请不要嫌弃，进来稍坐片刻吧。”
威廉和莉莉安跟着维罗妮卡走进修道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空旷和破败，但却被打扫得异常干净整洁。冰冷的石壁上挂着几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魔晶灯，勉强驱散了深处的黑暗。
修道院大厅的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女性神像。神像由某种白色的石材雕琢而成，原本应是非常庄严圣洁的形象，此刻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坍塌。
神像的面容模糊了一半，但依旧能看出其宁静慈悲的神韵。
威廉的目光扫过那尊裂开的神像，眼神微微一动。
他认得这位神明——掌管宁静、治愈与隐秘之月的月神艾露恩。在他阅读过的诸多古籍中都有记载，这位古老的神明早在遥远的某个纪元就已经陨落。
所有属于她的神像都会自行开裂，这便是神明跌落神坛的标志之一。
但……威廉仔细感知了一下，神像只是裂开，并未化为齑粉。
这说明月神的陨落似乎并不完全，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神性或者意识，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苟延残喘。
也正是因为这极其微弱的存在联系，才让这些神像勉强维持着形态，没有彻底崩塌。
不过，这也无法改变其信仰早已彻底断绝的事实。如今的大陆上，已经很难再找到月神的信徒了。
没想到这座荒僻的修道院，居然是她的残迹之一。
瑟琳娜的动作很快，她端着一个朴素的木盘走来，上面放着几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和一碟看起来很简单的手工糕点。
她将茶点小心翼翼地放在大厅中央一张擦拭得很干净的石桌上，轻声细语道：“请用。”
然后她便乖巧地站到了母亲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神色，似乎生怕她过于劳累。
维罗妮卡对女儿露出一个安抚的温柔笑容，示意自己还好。
她看向威廉和莉莉安，目光最后落在威廉身上，真诚地开口道：“夜先生，无论如何，非常感谢您慷慨赠予的药剂。这份恩情，我与瑟琳娜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