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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据点的空气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与未散尽的血腥气交织,在封闭空间中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临时改造的医疗室仅配备一盏冷白光手术灯,光线垂直落在陆寒枭裸露的上半身,将他肩胛骨下方的枪伤照得格外清晰——弹孔边缘的皮肉因贯穿伤翻卷,暗红色的淤血沿着肌理纹路蔓延,与他冷白皮肤上凸起的旧伤疤形成刺眼对比。

他坐在简易医疗床边缘,背脊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挺直,仿佛此刻被针线穿透皮肉的并非自己。作战服的左臂已被剪开,堆放在床侧,布料上的血渍早已凝固成深褐色硬块。当医生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时,他指节微微蜷缩,喉间却未发出半点声响,只是目光越过医生的肩头,牢牢锁在站在角落的苏晚身上。

苏晚的指尖还攥着那团沾了血的纱布,布料边缘被她无意识地绞出褶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视线始终胶着在陆寒枭的伤口上,医生每一次下针缝合,她都能感觉到心脏跟着抽紧——伦敦雨夜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消音枪的闷响、他扑过来时带起的风、鲜血浸透黑色风衣的瞬间,还有那句沙哑却坚定的“我不能失去你”,每一个细节都像细针,扎在她刻意维持的冷静外壳上。

“贯穿伤未伤及锁骨下动脉与臂丛神经,算是侥幸。”医生放下持针器,用碘伏棉签再次消毒伤口周围,语气带着专业的客观,“但失血导致血红蛋白浓度降至110g\/L,后续需每日静脉补充营养液,左臂绝对禁止负重,否则缝合处极易撕裂。”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无菌敷料覆盖在伤口上,用弹性绷带呈“8”字形缠绕固定,动作轻柔却利落。

陆寒枭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苏晚,额角因忍痛渗出的细密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凹陷处,却没抬手擦拭。他的视线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后怕还未散去,对苏晚的在意又难以掩饰,更有一丝因伤口带来的虚弱,让他平日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苏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窗外。伦敦的雨还没停,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防弹玻璃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将窗外的夜色晕染成模糊的墨色。雨声沉闷而持续,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心跳——理智告诉她,陆老爷子与“冥河”账户的关联还未查清,他们之间仍隔着苏家破产的疑云,不该轻易沉溺于眼前的温情;可情感上,他舍身挡枪的模样、掌心的温度,又让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用“契约合伙人”的外壳彻底隔绝。

“明早我会再来换药,若出现伤口红肿、发热,立即用这个应急通讯器联系我。”医生收拾好器械箱,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通讯器放在床头柜上,又叮嘱了几句饮食禁忌,便提着箱子轻手轻脚地离开,关门时还刻意放慢了动作,显然是察觉到室内微妙的氛围。

医疗室的门咔嗒一声合上,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只剩下手术灯的嗡鸣、窗外的雨声,以及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迈步走到陆寒枭面前。她需要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也需要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位——毕竟,陆老爷子的线索像一根刺,横在他们之间。

“谢谢你。”她开口时,声音比预想中更干涩,指尖的纱布还没松开,“伦敦那次,还有……之前的每一次。”这句话很轻,却包含了从契约婚姻开始到现在的所有惊险时刻——从职场刁难到“新纪元”伏击,他总能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陆寒枭没有回应“谢谢”,反而抬起未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她攥着纱布的手上。他的掌心还带着伤后的虚热,指腹摩挲过她冰凉的指节,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那团皱巴巴的纱布从她手中抽走,随手扔在床头柜的托盘里。

“苏晚,”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因失血而低哑,却比任何时候都郑重,“看着我。”

苏晚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手术灯的光线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原本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头发微乱,眼底带着未褪的紧张,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无措。

“告诉我,”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将她的手拉近,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在你心里,我现在是什么?”

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砸进苏晚的心湖。是最初那个只谈利益的契约丈夫?是并肩对抗“新纪元”的临时同盟?是需要时刻提防的商业对手?还是……那个会为她挡枪、说“不能失去你”的人?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曾经清晰的定义都在崩塌。理智让她说出“合伙人”三个字,可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伦敦雨夜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此刻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压过了所有关于陆老爷子的疑虑。

她的沉默,在陆寒枭看来已是答案。他眸色骤然变深,握着她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缓缓站起身。受伤的左臂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却丝毫不影响那股强势的压迫感——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冷白灯光下,他的唇色因失血而偏淡,却透着不容错辨的灼热。

苏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了冰冷的墙壁,粗糙的墙面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可还没等她反应,陆寒枭已经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带着消毒水的淡味和他独有的清冽气息,将她的所有退路封死。

“回答我。”他的声音低沉得像耳语,目光从她的眼睛滑到唇瓣,带着毫不掩饰的探寻,“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自己——慌乱、动摇,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被他眼中的真诚击溃。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

起初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可很快,那触感就变得炽热而坚定,他微微用力撬开她的齿关,将所有的后怕、在意与隐忍都融入这个吻里。消毒水的淡味与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交织,却奇异地让人安心——这是劫后余生的确认,是跨越博弈的真情流露。

苏晚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本该推开他的——陆老爷子的线索还悬在头顶,“新纪元”的威胁未消,他们之间还有太多未解的谜团。可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未受伤的右臂,指尖嵌入他紧绷的肌肉,像是在汹涌的浪潮中抓住唯一的浮木。

她没有拒绝。

这个认知让陆寒枭的吻更加深入,他微微俯身,将她更紧地抵在墙上,左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形成一个专属的包围圈。直到苏晚感觉肺部的空气即将耗尽,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他才缓缓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都带着明显的紊乱。

苏晚的脸颊泛着滚烫的红晕,眼睫上沾着细密的水汽,唇瓣被吻得微微红肿。她还没从刚才的悸动中完全回神,直到指尖触到墙壁的冰凉,才猛地清醒过来——陆老爷子的线索、“冥河”账户的疑云,这些都还没解决,她不能就这样沉溺。

她用力推开陆寒枭一些,拉开半臂的距离,迅速收敛脸上的所有情绪,重新戴上那层冷静的面具,只是泛红的耳根还泄露着刚才的慌乱。

“陆总,”她顿了顿,刻意加重了“陆总”这个称呼,像是在划清界限,“我们……仍是合伙人。”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界限,瞬间将刚才的温情隔绝开来。陆寒枭看着她瞬间恢复平静的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被更深的了然取代——他知道,她不是不爱,而是不敢。陆老爷子的线索像一根刺,让她无法完全信任。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带着沙哑的磁性,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向前一步,再次将她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合伙人?”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泛红的耳根,看着她瞬间僵硬的身体,眼底带着戏谑的了然,“苏晚,你刚才的反应,可不像对待‘合伙人’。”

苏晚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强自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试图用理智掩饰慌乱:“刚才是肾上腺素飙升后的应激反应,”她刻意加重了“应激反应”四个字,“还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陆寒枭挑眉,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他的指尖从她的耳根滑到下颌,轻轻捏住,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那你告诉我,对‘合伙人’的感激,需要吻得那么投入吗?”

苏晚被他问得语塞,脸颊更烫,有些恼羞成怒地偏过头:“陆寒枭!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医疗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艾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苏姐,陆总,抱歉打扰,有新发现,关于‘冥河’账户和……陆老先生。”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像被冰水浇透。苏晚趁机推开陆寒枭,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和发丝,深吸一口气,瞬间切换回那个运筹帷幄的“星耀资本创始人”模式——刚才的动摇与悸动,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进来。”陆寒枭的声音也恢复了平日的冷冽,他坐回医疗床上,抬手理了理被弄乱的绷带,只是眼底还残留着未完全褪去的温情。

艾伦推门而入时,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扫了一眼室内微妙的氛围——苏晚站在角落,耳根还泛着红;陆寒枭靠在床头,绷带边缘隐约露出一点血迹——但他没有多问,直接将平板递到苏晚面前,语速极快地汇报:

“我们连夜深度破解了从伦敦信托公司带回来的加密数据,剥离了足足十五层伪装后,找到了‘冥河’账户一个早期的操作节点。”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串代码,“这个节点的物理地址经过三次路径追溯,最终定位到了陆氏老宅——具体来说,是陆老先生书房里那台从未接入外网的内部加密通讯终端。”

“轰”的一声,苏晚感觉大脑像是被惊雷击中。陆老爷子的书房?那是陆氏权力核心的象征,是陆寒枭从小接受家族教育的地方,怎么会与“冥河”账户有关?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寒枭,心脏沉到了谷底——如果这是真的,那苏家的破产、“暗夜联盟”的分裂,甚至她与陆寒枭的契约婚姻,会不会都是陆老爷子精心策划的骗局?

陆寒枭的脸色在听到“陆老先生书房”时,瞬间变得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伸手拿过平板,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查看代码追溯的每一个节点。当确认最后一个Ip地址确实指向老宅书房时,他放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凸起——那是他最敬重的祖父,是推动他与苏晚联姻的人,怎么会是藏在“新纪元”背后的推手?

“操作时间呢?”陆寒枭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眼神里翻涌着痛苦与难以置信。

艾伦咽了口唾沫,继续汇报:“最早的可追溯记录在2004年初——也就是苏家破产前一年,最近的一次操作……就在三天前,也就是我们动身去伦敦的前一天。”

三天前!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正是她和陆寒枭决定去伦敦调查信托公司的时间点——难道陆老爷子一直在监控他们的行动?甚至故意放出线索,引他们去伦敦?那场伏击,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医疗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持续,敲打着玻璃,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伴奏。信任的基石,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刚才因为吻戏而建立的微妙情感,瞬间被卷入了更深的漩涡。

苏晚看着陆寒枭紧绷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她调查了这么多年,终于快要摸到真相的边缘,却发现真相可能残酷到摧毁她刚刚建立的所有信任;而陆寒枭,却要面对“血缘至亲即是仇敌”的残酷现实。

就在这时,陆寒枭放在床头柜上的私人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跳动的来电显示赫然是——“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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