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煮到软烂的面条
窗外的秋阳已经爬到了中天，却没什么力道，透过一层薄雾洒在窗玻璃上，落进屋里时，就只剩一片温吞的亮。风裹着楼下老槐树的叶子晃了晃，沙沙的声响隔着紧闭的窗户飘进来，轻得像一声叹息，恰好落在顾宇轩正低头看的手机屏幕上。
他指尖悬在对话框上方，屏幕里是林晓妍今早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句：“今天还是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粥就不想动了。”后面跟着个蔫蔫的小猫表情包，尾巴耷拉着，像极了此刻窝在卧室里的人。顾宇轩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那个小猫头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起身，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卧室里可能还在浅眠的人。
卧室的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窄缝，他推开门时，门轴没发出一点声响。林晓妍果然躺在床上，侧着身，被子盖到胸口，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她睡得不算沉，睫毛偶尔轻轻颤一下，像停在花瓣上的蝶翼，呼吸带着些微的浅促——这是她感冒刚好、胃病又犯了的第三天，前两晚都没睡安稳，今早才总算眯了会儿。
顾宇轩站在床边看了两分钟，确认她没有要醒的迹象，才缓缓退出去，轻轻带上门，转身走向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连着客厅，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铺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一道光影，刚好落在厨房的操作台旁。顾宇轩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时，冷气“呼”地一下漫出来，带着里面蔬菜和牛奶的清冽气息。他视线在冰箱里扫了一圈：左边的保鲜层里放着几颗鸡蛋，是昨天刚买的土鸡蛋，蛋壳带着淡淡的米黄色；中间层有一把新鲜的上海青，叶片还挺水灵，根部带着点湿润的泥土；右边则是几包细挂面，是林晓妍平时喜欢的那种，口感偏软，煮久了也不容易坨。
他抬手拿出鸡蛋和上海青，又取了一包挂面，关冰箱门时，动作轻得只发出一声极淡的“咔哒”声。转身往操作台走时，脚步踩在阳光铺就的光影里，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浅色的地砖上，像一幅安静的剪影画。
他先把上海青放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细弱的水流顺着菜叶边缘淌下，冲走上面残留的一点泥土。他指尖轻轻捏着菜叶，一片一片仔细冲洗，指腹蹭过叶片表面的绒毛，触感软软的。洗好的青菜放在沥水篮里，水珠顺着叶片的纹路往下滴，在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接着他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白瓷碗，又取了一小瓶生抽——不是平时炒菜用的那种重盐的，而是林晓妍特意买的低盐生抽，瓶身上印着浅灰色的花纹，看着很素雅。他拧开瓶盖，鼻尖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黄豆鲜香飘出来，不算浓烈，刚好能提味。他对着碗沿倒了小半勺，放在一旁备用，又从米缸里舀了一小撮米，淘洗干净后放进电饭煲，加了适量的水——林晓妍胃不好，光吃面条可能不够，熬点稀粥，下午饿了还能喝。
做完这些，他才往锅里添了半锅水，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呼呼”声。水慢慢升温，起初只是锅底泛起细小的气泡，像撒了一把碎珍珠，随着温度升高，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咕嘟咕嘟”地翻滚起来，冒着白色的热气，氤氲在厨房上空，带着水的湿气，把周围的空气都烘得暖融融的。
顾宇轩站在锅边等水开，视线不自觉地又飘向卧室的方向。刚才出来时，林晓妍的眉头似乎还微微皱着，想来胃里还是不舒服。他记得以前林晓妍胃犯病时，她妈妈总会给她煮一碗软烂的面条，说面汤养人，煮得软一点，胃不用费力气消化。那时候他还在外地出差，只能隔着手机屏幕叮嘱她按时吃药，如今守在她身边，总算能亲手给她做一碗了。
水开了，热气往上冒，模糊了他眼前的视线。他拿起那包细挂面，撕开包装袋，手腕微微倾斜，面条顺着袋口滑进锅里，“哗啦”一声，溅起细小的水花。面条在沸水里慢慢舒展，原本干硬的线条变得柔软，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像一群在水里游动的银线。
他拿起筷子，轻轻搅动锅里的面条，避免它们粘在一起。筷子碰到锅底，发出“叮叮”的轻响，和水沸腾的“咕嘟”声混在一起，成了厨房里最动听的声音。他记得林晓妍说过，她喜欢吃煮得软烂的面条，咬下去不用费力，面香能在嘴里慢慢散开。所以他特意多煮一会儿，时不时用筷子夹起一根，吹凉了尝一口——刚开始面条还有点韧劲，他就继续煮，直到面条变得软软糯糯，一咬就断，才满意地关小了火。
接下来该煎荷包蛋了。他另起一个小锅，倒了少许橄榄油——林晓妍平时怕胖，很少用花生油，说橄榄油更清爽。油慢慢加热，在锅底形成一层薄薄的油膜，他拿起一颗鸡蛋，在锅沿轻轻磕了一下，“咔嚓”一声，蛋壳裂开一道缝，他指尖捏住裂缝两边，轻轻一掰，蛋清裹着蛋黄“溜”进锅里，在热油里迅速凝固。蛋清边缘慢慢泛起金黄的焦边，像给蛋白镶了一道金边，蛋黄则圆滚滚地卧在中间，透着淡淡的黄色，看起来格外诱人。
他用小火慢慢煎着，时不时晃一下锅，让鸡蛋均匀受热。煎好一个，盛出来放在盘子里，又煎第二个。两个荷包蛋煎得刚刚好，蛋白金黄，蛋黄却还是半流心的状态——他知道林晓妍喜欢吃这种，咬开时，蛋黄会顺着蛋白流出来，裹着面条一起吃，香得很。
煎好荷包蛋，他把锅里的面条捞出来一点，沥了沥水，又往锅里加了少许刚才调好的生抽，用勺子轻轻搅拌，让生抽均匀地融入汤里。接着把洗好的上海青放进锅里，青菜在热汤里烫了几十秒，原本翠绿的颜色变得更加鲜亮，叶片也软了下来，却还保持着脆嫩的口感。
一切准备就绪，他从碗柜里拿出一个深口的白瓷碗——是林晓妍最喜欢的那只，碗身上画着几朵浅粉色的桃花，边缘有一圈细细的描金。他先往碗里舀了两勺热汤，然后把面条捞进去，面条在碗里堆成小小的一座山，上面卧着两颗金黄的荷包蛋，旁边摆着几片翠绿的青菜，最后再淋上一勺热汤，汤面泛起细微的涟漪，荷包蛋的香气、面条的麦香和青菜的清香混在一起，顺着热气飘出来，弥漫在整个厨房里。
他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往卧室走，脚步比刚才更轻了。走到卧室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林晓妍略带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林晓妍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却亮了亮，看向他手里的碗。“煮了面条？”她声音里带着点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嗯，”顾宇轩走到床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椅子上拿了个靠垫，塞到她背后，“你胃还没完全好，面条好消化，比粥更顶饿一点。”他说着，拿起放在碗边的筷子，递到她手里，“我煮了挺久，应该够软了。”
林晓妍接过筷子，指尖碰到筷子的时候，感觉到一丝温热——顾宇轩刚才一直握在手里，怕筷子太凉，让她拿着不舒服。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条，细白的面条浸在浅褐色的汤里，两颗荷包蛋像小太阳一样卧在上面，蛋黄隐隐透着橙黄色，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几片青菜翠绿鲜亮，衬得整碗面格外好看。
“汤里就放了点生抽提鲜，没放其他调料，”顾宇轩坐在床边，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像在等待评判的孩子，“盐也没多放，你尝尝合不合口味，要是淡了，我再给你加点。”
林晓妍没说话，拿起筷子，轻轻挑起一筷子面条。面条果然煮得很软，筷子一挑就弯了下来，上面裹着温热的汤汁，晶莹剔透。她把面条凑到嘴边，吹了吹，然后轻轻咬了一口——面条入口即化，没有一点韧劲，麦香混合着生抽的鲜香在嘴里散开，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像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胃里的不适感。
她又夹起一小块荷包蛋，轻轻咬开，橙黄色的蛋黄立刻流了出来，裹在面条上。蛋黄的醇厚香气和面条的清香交织在一起，还有青菜的脆嫩口感，几种味道在嘴里融合，算不上惊艳，却格外舒服，像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胃，也抚摸着她这几天因为生病而有些烦躁的心。
顾宇轩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见她吃得眉眼舒展，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他伸手拿起旁边的汤勺，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喝点汤，暖暖胃。”
林晓妍顺从地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汤滑进胃里，暖意更甚。她抬起头，看向顾宇轩，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点湿润：“好好吃。”
顾宇轩笑了，眼角的细纹也舒展开来，像被阳光照过的湖面，泛起温柔的涟漪。“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不够再给你盛。”他说着，伸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她的脸颊，感觉到一点微凉——她生病这几天，体温一直不算高，脸颊总是带着点淡淡的苍白。
林晓妍低下头，继续吃面条，一口接一口，吃得很慢，却很认真。每一口面条，每一勺汤，都带着顾宇轩的心意，温热而踏实。她想起以前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胃犯病了，只能泡一碗方便面，或者啃几片面包，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细心地给她煮一碗软烂的面条，还特意煎好流心的荷包蛋，连盐都不敢多放。
那时候她总觉得，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可直到此刻，吃着顾宇轩煮的面条，感受着胃里的暖意和身边人的陪伴，她才明白，原来有人疼、有人照顾的感觉，是这样的温暖。这碗面条，没有复杂的调料，没有名贵的食材，甚至可以说是朴素到了极点，却比她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都要暖心。
顾宇轩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吃，时不时帮她擦一下嘴角沾上的汤汁，或者递一张纸巾。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温柔又专注。
林晓妍吃了大半碗面条，又喝了几口汤，胃里暖暖的，舒服了很多，原本没什么力气的身体，也好像恢复了一点精神。她放下筷子，靠在靠垫上，看着顾宇轩：“饱了，真的好好吃。”
“饱了就好，”顾宇轩拿起空碗，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放心地说，“你再躺一会儿，我去把碗洗了，等会儿粥熬好了，下午要是饿了再喝。”
“嗯，”林晓妍点点头，看着他起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她躺下来，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刚才那碗面条的味道，还有顾宇轩专注煮面的样子，以及他递筷子时温热的指尖，和他眼里温柔的笑意。
窗外的风还在吹，树叶沙沙作响，阳光依旧温吞，可卧室里的空气，却因为那一碗煮到软烂的面条，变得格外温暖。林晓妍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她睡得很沉，梦里都是面条的香气和顾宇轩温柔的笑容。
顾宇轩洗完碗，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给林晓妍的闺蜜发了条消息：“晓妍刚才吃了一碗面条，精神好多了，你不用太担心。”然后他又打开购物软件，搜索“养胃食谱”，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认真地看着每一条菜谱——他想学着给林晓妍做更多养胃的食物，让她快点好起来，以后再也不用受胃病的折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眼神专注而认真。厨房里，电饭煲里的粥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和刚才面条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像一首安静而温暖的歌，诉说着平凡日子里最真挚的温柔。
林晓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睁开眼睛，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淡淡的米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她坐起身，看到顾宇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有看，而是看着她，见她醒了，立刻放下书，走过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胃不疼了。”林晓妍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暖暖的，很舒服。
“粥熬好了，我盛一碗给你？”顾宇轩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好啊，”林晓妍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早上的面条，我还想吃。”
顾宇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晚上再给你煮，还是煮得软烂的，再给你煎两个流心的荷包蛋。”
“嗯！”林晓妍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不过是生病时，有人为你煮一碗煮到软烂的面条，有人陪在你身边，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一碗面、一碗粥里，细细密密地包裹着你，让你在平凡的日子里，也能感受到满满的暖意和安心。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把天空染成了淡淡的橘红色，余晖透过窗户洒进屋里，落在两个人紧握的手上，落在床头柜上那只空了的白瓷碗上，也落在他们温柔的笑容里，定格成一幅最温暖的画面。而那碗煮到软烂的面条，也成了林晓妍记忆里最珍贵的味道，每当想起，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暖暖的暖意，提醒着她，原来爱，就藏在这些平凡的烟火气里，藏在每一个用心对待的细节里。